夜色沉沉,山林里的猫头鹰“咕咕”叫着。狼尾坐在水边,望着水面上映出的星星发呆,离着营地有一段距离,周围很安静,叮朗朗的铃声从他背后响起,越来越近,他低头叹了口气,想要站起身来,却懒得动弹。
狼尾不喜欢翼的部族,也无法去适应他们的生活。
铃声来到他身旁,是一个女人,灰马送给他的两个女人中的一个。女人双脚绑着绳子,绳子很短,让女人无法迈开大些的步子,绳子上系着铃铛,让她无处遁形。在狼尾看来,那绳子和铃铛都是多余,这些女人似乎根本不会逃跑,她们逆来顺受,当杀了她们族人的男人趴在她们身上的时候,她们也丝毫没有反抗,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死去的族人,而把这些仇敌当成了新的族人。
女人把用大树叶包着的烤肉默默放在狼尾身边,接着就转头回营地去了。
狼尾拿起烤肉,边吃边思索着,要不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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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树冠间隙里照射在地面上,一片斑驳,光影里尘埃飞舞。金熊藏在一个土坡上的浅洞里,缩着身子,躲避着洞口的阳光。他浑身乌青,异鳞斑驳,一只眼睛没有了,成了黑窟窟的一个洞,脖子上留着深深的勒痕。他不知道自己在树上吊了几天,是怎么活过来的,为什么会活过来,深夜,当他听到乌鸦在他耳边呢喃,便睁开了眼睛,然后挣断了脖子上的绳索,落在地面上,然后坐在大树旁思考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直至太阳升起来,光明再次统治世界,才知道,自己还活着,以某种方式活着。
土洞潮湿,树的根须在洞壁上缠绕延伸,金熊用长长的指甲抠出一截树根,放进嘴里嚼着,汁液苦涩。他抬手摸着自己失去的那只眼睛,没有任何感觉,那是死去的一部分。“也许这是活着的代价吧。”金熊心里想,但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他从裤子上撕下长长的一块布来,斜绑在头上,盖住那没有眼珠的空洞。他不想自己太过丑陋,看着身上的片片异鳞,心里又笑自己,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怕丑吗?
睡着的时候,金熊梦见自己飞在森林上空,飞在山岗上、河流上,雄鹰与他在风里并肩翱翔,一会儿,他又飞到一片湖面上,他落在湖边,看着水里的倒影,是一只乌鸦。
“是你。”金熊对水面上映出的那乌鸦喃喃说道,“是你吃了我的眼睛。”
水里的乌鸦“哇哇”叫了两声,振翅“潜入”水里,金熊又飞了起来。
“我就是那只乌鸦。”金熊勐然惊醒。“它吃了我的眼睛。”金熊心里说道,“让我的魂灵进了它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