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飞城曾听父亲说过自己是在风息出生的,风息荒原中的一个无名之地,母亲生了他以后就死了。“我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当项飞城跟父亲说起要去那个地方看看的时候,父亲这样回答。
夜已深了,鹤泽流光发着轻鼾声,项飞城躺在旁边,睡不着,胡思乱想着,回忆他做过的那些奇怪的梦。人都会做奇怪的梦,项飞城知道这个,但有些梦却过于真实了,以至于他醒来以后要花些时间来分辨,那到底是不是梦。
“山神。”项飞城想着那晚梦见的老人,喃喃念道。那梦便不像是梦,可那些在山峦之间的云雾中飞舞的巨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他想。世间流传着很多关于先民的故事,很多故事都像是在梦里发生的,项飞城从没有太过相信那些传说,就像父亲告诉他的,一个真实的故事经过一百个人的口递言传就会变得虚无缥缈。
他又想起自己的母亲,他不止一次梦见过她,有时候很虚幻,有时候又很真实,真实得让人怀疑。母亲死去的地方不知在哪,连父亲也找不到了,母亲的坟墓也许已经跟那片荒原融为一体,再也没有痕迹。
鹤泽流光翻了个身,一条胳膊搭在了项飞城身上,嘴里乌里乌涂地说起了梦话。“我不想留在天落城……我还要回大翼……回鹿栖城……”项飞城轻轻拿开鹤泽流光的胳膊,心里不由感慨:“这家伙在大翼这么多年,真把异乡当故乡了。”
白天的时候,鹤泽流光给天落城写了信,信写得很短,没有什么相思之情离别之苦,只是告知了行程,像公文,不像家信。
鹤泽流光六七岁光景进雏鸣院,如今已二十二岁,算起来,他真的更像是个大翼人。在雏鸣院的时候,他是年纪最大的一个,狼尾和甘格罗比他小两岁,与他年龄最近,三个人的关系也更亲近些,他读书最好,但不比狼尾活泼,也不比甘格罗聪明。狼尾出事以后,鹤泽流光总还想念他,虽然离开雏鸣院以后两个人联系越来越少,但那份同窗情谊总还在,还有金熊,他总替他们感到惋惜,但终究是他们犯了罪过,想明白了,也就只在心里希望他们不会过得太苦,又笑自己,北荒和东荒的日子怎么可能好过呢?
清晨,一群麻雀在屋檐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鹤泽流光睡得迷迷湖湖,一时之间感觉像睡在燕园里,醒了醒才回过神来,外面那些鸟叫声不是黎燕子。
早饭桌上,有蛋有肉,盖尔狼吞虎咽,还偷偷藏怀里两个鸡蛋。塔山学士剥着一个鸡蛋,突然说要招兵买马。盖尔第一个响应。
“找两个做饭的,找两个喂马的,再找……嗯……”盖尔边吃边思索着。
罗威一巴掌打在盖尔后脑勺上,道:“再找辆马车,拉着你?”
“不……不用。”盖尔摸着脑袋。
“大人是什么意思?”罗威问塔山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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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山学士放下手里的鸡蛋,喘了口气,道:“我想找个给我赶马车的,再找个医人来,要是能找个愿意赶马车的医人就更好了,能省下一个人的钱来。”叹了口气,塔山学士看看众人,接着说:“我是怕我死在路上了,身边有个医人会好些。”
项飞城几个停下手里的碗快,愣愣看着塔山学士。
“不用担心。”塔山学士忙摆摆手说,“我也没那么容易死。”
“我一会儿就去办,大人。”罗威说道。
“好。”塔山学士点点头,“你办我放心。”
“大叔,一会儿我也跟你去。”盖尔向罗威请求。
罗威点了点头。
项飞城与鹤泽流光也跟着罗威上了街,想逛逛巨石城。
罗威带着项飞城三个人来到街市上,把项飞城与鹤泽流光打发去闲游,只带了盖尔去办事。
盖尔跟着罗威来到一个医馆,罗威没有进医馆,而是在医馆附近转了转。
“大叔,不是要到医馆里找人吗?”盖尔问罗威。
“医馆里的人咱们用不起。”罗威回答,“用得起估计也不会跟咱们走。”
“那倒是,谁没事儿愿意去地狱谷?”盖尔说,“那咱们来这儿干什么?”
罗威看着一处,抬下巴指了指。盖尔转头望去,街边墙脚下坐着一个人,那人长相瘦削,须发油黑,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身长袍,头上顶个竹帽,身旁放着一个木箱,身后立着一黑色旗子,黑色旗子上画着一个粘皮带肉的白色骷髅头。
“野医?”盖尔看看罗威,“靠得住吗?”
“试试?”罗威对盖尔撇撇嘴,朝那野医走过去。
“二位。”野医向罗威和盖尔低低头行礼。
罗威对野医点点头,拍拍盖尔的肩膀,道:“我这兄弟这两天老是拉稀,不知道怎么回事,劳烦师傅给他看看。”
盖尔微微一愣,随即抬手捂了肚子,咧咧嘴脸上装出一丝痛苦来。
野医看着盖尔,微微皱了眉头,伸手从身旁拿了个小板凳放在身前,对盖尔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盖尔看看罗威,坐到小板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