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马都十分高大,马全身乌黑,身形健硕,像头异兽,那人四五十岁上下,手里拿着一柄长矛,斜肩挎着一把弓箭,腰间挂着一把短刀,身上破布烂衫,黑亮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面色黝黑,没有胡子。灰马和公猪牙先跳下了马,提着刀走向那人。箭镞和石鱼也跳下马来。
狼尾腿已经僵了,屁股也磨得生疼,小心翼翼地抬腿跳下马,一个踉跄险些跪在地上,扶着马站了一会儿,腿上才渐渐有了知觉。他抬起步子跟上箭镞和石鱼。
五个人,三把刀,一把弓箭,对一个人,一柄长矛,一把弓,如果打起来,怎么说都胜算在握。
狼尾站在灰马几人身后,望着那人,看了看他的长矛,那长矛尖上的血还没有凝固,又低头看那狼尸,狼尸脖颈皮毛上一片鲜红。“确是他结果了这狼。”狼尾心里想,又看看狼腹部那支箭,又想,“那人若明智,就应该上马离开。”
“我只要这狼头,剩下的归你们。”那人开门见山。
“我们要整张狼皮。”灰马显然不想顺了那人的意,“狼肉归你。”说着,向公猪牙使个眼色,公猪牙抬刀就要去剥那狼皮。
那人一摆胳膊,将长矛插在狼脖子上,鲜血迸溅。
灰马冷笑,抬起手里的刀来。公猪牙、箭镞和石鱼上前围了那人。
那人毫无惧色,冷眼看着灰马,抬手理了理额角的头发,云澹风轻。他理头发的时候,露出脸上的一个疤痕,是叠在一起的几条刀疤,细看,刀疤下却隐隐藏着几个字。
狼尾看着那人脸上的疤痕,心里一颤。“东荒流犯!”狼尾心里说道,“他跟我一样。”
“这位大哥。”狼尾叫道,迈步站到前面,抬手撩起自己脸上的头发,露出“东荒流犯”的烙印来。
“哦?”那人对狼尾笑笑,“同路人。”
“是。”狼尾向那人拱拱手,“我从大翼来。”
那人也向狼尾拱拱手:“鬼仓。”
公猪牙、箭镞和石鱼看着狼尾,又齐齐看向灰马。
灰马与狼尾对视一眼,看着公猪牙、箭镞和石鱼,摆了摆下巴。
公猪牙、箭镞和石鱼退回来,站到一边。
“既然这样。”灰马道,拿刀指指那狼尸,看着狼尾,“这狼就由你处置。”
狼尾一时为难。“由我处置?按那‘同路人’的意思办?”狼尾心里滴咕。他心里清楚,这样显然不讨好,他现在毕竟是灰马一伙的人。“按灰马的意思办?”狼尾犹疑不定,看看灰马又看看那“同路人”。
“狼头归你了。”狼尾迅速打消了疑虑,对那‘同路人’道,说完,转头看看灰马。
灰马向狼尾点了点头,对那陌路人道:“你把狼头拿走吧。”
公猪牙、石鱼和箭镞一脸不满,却又不好发作,狼尾虽是个外来人,但确是他们首领的救命恩人,何况,他现在已经加入了他们的部族。
“多谢。”那人看看狼尾和灰马,从狼颈上拔下长矛,将长矛放在地上,顺势跪在狼尸前,抽出腰间的短刀,开始切割狼头。
狼尾不曾见过这种情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手中的短刀一下下割在狼皮、狼肉上。狼皮坚韧,皮下筋肉相连,血湖湖的一片。
“兄弟犯了什么罪?”陌路人一手的狼血,抬头看看狼尾,问道。
狼尾愣了一愣,随即笑了笑,回道:“我睡了大翼王的女人。”在这荒原里,什么话不能说呢?又何必保留自己的秘密?狼尾毫不在乎。
陌路人停了手,皱眉愣愣看着狼尾,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可惜没有酒,应该跟你喝上几杯。”陌路人略略收了笑,说道,“睡了大翼王的女人?有意思!有意思!”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是真的。”狼尾被那人笑得莫名其妙,“你又犯了什么罪?”
陌路人收拢了笑容,低头继续手上的活计,说道:“我没有犯罪。”
“没有犯罪?”狼尾挤了挤眉,“没有犯罪怎么要流放到这东荒来?”
“我杀了个人。”陌路人又道。
“杀人?”狼尾疑道,“杀人不算犯罪吗?你杀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