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间只剩下她们三人和絮儿,絮儿居然主动走到茉析面前,两条腿跪到地上,淡淡然然说道:“茉析姐,是我倒的酸水,要打要罚,您看着办吧。”
茉析傻楞了,完全摸不着头脑,她这人外刚内柔,面对主动认错的人,她做不到破口大骂,见人伏低做小的样子,反而于心不忍。
可汪以芙不会,她压着茉析想去扶絮儿的手,笑道:“你能主动认错,茉析姐自然高兴,既然认错了,可见你有悔过之心,那就得把话说清楚,是谁唆使你的?”
“我既来主动认错,便肯定不能说是谁唆使我的。”
“那就是有人唆使你了。”
絮儿语噎,中了汪以芙一计,汪以芙又说道:“我劝你直说为好,你不说,等我们查出来,不是更难堪么。”
絮儿抬眸又压了下去,天色暗了,厨房的灯也熄了一大半,微弱的暗黄色光将她压下,“巴姑姑来的时候,我就知道瞒不住了。可我还是不能说,她毕竟有恩于我。”
“我明白,若是胁迫你,交代了也就交代了,若是有恩于你,你说了,就是恩将仇报了。”
茉析替絮儿说起了话,汪以芙问话的气性就泄了一半,本想茉析会就此放过她,此事就不了了之,没想到门口来了个阮司膳,说道:“有恩于你的人不多,有恩于你又与陈尚食过不去的,掰着指头都能数清楚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茉析姐,哪怕我说了是谁叫我做的,无凭无据,她也能摘干净,您拿她也没办法,罚了我,饶了她,也算我报恩了。”
茉析将烟杆铜锅往阶梯上敲了敲,里面烧黑的烟丝抖露了出来,“我也不赶你了,你自行离开吧,出宫也好,去别的膳间也好,咱们再也不要共事便是。”
絮儿也没想到茉析平日风风火火的性格,在宁静的黑夜中也会宽容下来,非亲非故,无亲无缘却能放她一马,絮儿忍不住掉下泪,磕头道:“谢谢,茉析姐。”
絮儿起身,擦泪,离开。
茉析这才抬眼看看她那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老对手,问道:“你又来干嘛?”
阮司膳提了提手上的一坛子酒,说道:“茉析,我们喝一杯吧。”
茉析张口,本要拒绝,可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她犹豫间,娟子已经把矮凳小桌都摆好了。
宫里的红墙虽比人高,抬头依然可见漫天星空,六月的天,星斗移动得很慢。
只有这天,无论在哪里,都不挑人的,不因为权力和金钱,而换一片天。
一坛子酒摆桌上,除了汪以芙,她们三个人都浅酌几杯,娟子把说话的机会留给她们俩,她们俩却一言不发,只仰头欣赏那闪耀星河。
“我没干那事?”
良良久久,却只听得阮司膳说出这么一句话,茉析没听清似的,问了一句,“什么事?”
“九皇子,我没有对他奶娘的饮食动手脚。”
茉析冷笑一声,只道:“司膳大人,如果你不与邱尚食为伍,你是如何年纪轻轻就做到司膳这个位置的?”
“人的可怕就在此处,你不需要去做了,只要让人以为你做了,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便有了把柄。”说完,她仰头喝下一杯辣口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