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詹姆斯宫外的皮卡迪利大道上,游行的示威人群正在不断扩大。
今日的伦敦,天气依旧不好,早晨之后,太阳的脸上便蒙上了一层阴霾。
而现在,更是飘起了阴冷肃杀的小雨。
滴滴答答的雨点落在砖块铺陈的宽敞大道上,从砖瓦缝隙里溢出的泥水将一向干净整洁的伦敦西区也镀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底色。
一双双磨得几乎透明的方头鞋底坚实有力的踩在道路的泥水上,一半泥水溅满了本就破烂的工装裤腿,另一半则顺着粗麻鞋袜的缝隙冰冷的刺痛他们麻木了许久的神经。
每一个示威者的脸上都浮现出一股与往日工厂里木然表情不同的激情,这种压抑了许久的心情在游行队伍当中被不断放大,他们死去的儿女、遭到流放的血亲、饱受摧残的身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但唯有苦痛的心情与失控到想要焚毁这个世界的冲动众人如一。
哔!哔!哔!!!
“快点,快点!跟上,都他妈的跟上!!!”
苏格兰场数位久经考验的警督用他们那已经肿了大半的腮帮子吹响警笛,疏散着道路上的行人与过路马车,而他们脸上挂着的水滴,早就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雨。
这种沉重压抑的感受与泥泞的路途,让几位警督忍不住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事情,那是十几年前,伊比利亚半岛的雨季。
那时候他们还是新兵,那时候他们永远在前进。
在布萨科之战中,他们击败了法兰西第一帝国陆军元帅‘胜利之子’安德烈·马塞纳。
在萨拉曼卡会战里,他们干掉了法兰西第一帝国陆军元帅‘牛皮大王’奥古斯特·马尔蒙。
在维多利亚战役,他们打的拿破仑的哥哥西班牙国王约瑟夫·波拿巴与不可一世的法兰西第一帝国陆军元帅‘骄傲土匪’让·巴普蒂斯·儒尔当溃不成军。
以及在得知了拿破仑退位消息前的图卢兹之战的终局,他们收集了最后一位法兰西第一帝国陆军元帅‘铁之手’让·德·迪厄·苏尔特的失败作为战利品。
他们分别来自不同部队,但都拥有各自的光荣传统、辉煌战绩与过硬的工作能力。
奉首相与内务大臣特别行动令驰援现场,受大伦敦警察厅东伦敦大区警司亚瑟·黑斯廷斯节制。
前来支援的是‘永远好战,经常疲惫,但是从不失败’的第五皇家近卫步兵团‘威灵顿卫队’退伍中尉,现役大伦敦警察厅西伦敦大区主管警司,乔治·莫斯利。
在萨拉曼卡战役中,打出全团412人340人伤亡惨烈战损,却无一人后退的第11皇家步兵团‘血腥’退伍上尉,现役大伦敦警察厅南伦敦大区警司,威廉·米歇尔。
在阿尔武埃拉战役中,因为该团指挥官重伤倒地,却在临死之前依旧高呼‘die hard’命令全团前进而闻名的第57皇家步兵团‘死硬’退役中尉,现役大伦敦警察厅米德塞克斯大区警司,约瑟夫·马瑟林。
以及在1814年刚刚重编不久便迅速投入战斗,并因惨烈伤亡与被血染红的崭新制服而在战场上格外显眼,并因此得名的第61皇家步兵团‘图卢兹之花’退役上尉,现役大伦敦警察厅东伦敦大区警司,戴维斯·李。
现场满是蜂鸣一般响彻的警笛,雨幕之中,几位警司已经看不清楚面前的道路,他们高举着一只手臂破开人群,引领着仍旧不熟练应对这种局面的年轻警官们前进。
“命令!命令!!执行命令!!!”
恪尽职守的警官们在长官的调度下,大跨步的前进,他们一部分跑到了游行队伍前方,尽可能的清空道路防止发生踩踏冲突。
至于另一部分,则尾随在示威人群的后方。
他们呼呼的喘着白气,神情有些紧张,又有些迟疑,更多的,或许还有一些被苏格兰场条例和自身职责所约束的,不允许从嘴上说出来的害怕与同情。
同样大部分出身工人与农民的他们,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们同样淋着雨,大量的雨水灌入他们的皮质马靴,几乎要将他们的双脚冻结。
而他们那双冰凉到快要失去温度的手,则时刻不敢大意的紧紧捏住了自己被雨水浸润到紧贴皮肤的制服外衣。
那是他们藏在制服下的文明杖,没有手枪,也没有警官刀,文明仗是他们今日唯一被允许动用的武器。
他们的出身就像是示威的游行队伍一样复杂,有街边的小贩、东区的工人、码头的力夫、失地的农民,甚至于还有一些,曾经也干过如同那群不愿暴露在阳光下的扒手们一样的不体面的事情。
他们高喊着‘托利党下台,打倒威灵顿’的口号,沿着皮卡迪利大道一路朝着为了纪念滑铁卢战役胜利而建立的威灵顿拱门而去。
梅耶尔区道路两侧的房屋都打开了窗户,伦敦的贵胄商贾们望着这些游行人群和落汤鸡一样的警察们,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各色各异的表情,有的看起来很平静,有的看起来很焦虑,但大部分的则是凑热闹似的、好奇的在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