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玲珑与小圣贤庄轰轰烈烈的辩论赛最终在一团喧闹中告终。 公孙玲珑不仅损失一匹家传宝马,还折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手上,吐血三升,恨不能用目光在天明身上戳出几个大窟窿来。 偏偏那个孩子还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挠头嘿嘿笑。 我摇头叹息。 你今天把公孙玲珑的传家宝弄丢了不说,还让她出了这么大一个丑,居然还笑得出来。以她那个记仇的性子,看她逮到机会不整死你。 算了,主角光环在手,谁死你都不能死。 公孙玲珑愤愤不平,我安慰她:“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位儒家弟子年纪虽小,可一看就知道是心中自有乾坤的,玲珑姐姐你也无须太往心里去,此番输给这位小友,正说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还应多加勉励广而习之啊。” 公孙玲珑的脸色更不好了。 我借着这个话题就坡下驴,环顾一圈,挑个了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我笑容真挚地向颜路道:“儒家文化实是精深玄妙,珞心悦诚服。”眼中再加点点星光就无敌了。 颜路不知我的那点小算盘,只是谦虚微笑:“公孙姑娘谬赞了。名家所学才是见解独到,令某大开眼界。” “颜路先生谦虚了。”我做出一副为难模样,怯怯望向他:“虽难以启齿,但小女子还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颜路先生可否答应?”我直接抛出最终目的。 喧闹声音渐渐低下去,许多探究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李斯也看向我,神色有些难看。我权当没看见。 颜路有些诧异,他一向恬淡的神情被打破,但也只是一瞬间,眨眼间就又变成那个闲云般的小圣贤庄二当家:“不知公孙姑娘所求何事?”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看他那个紧张的样子我有点想笑:“颜路先生不必如此紧张,珞只是今日见这位儒家弟子侃侃而谈,实在敬佩。故此特想向二当家讨个人情,在小圣贤庄叨扰几日,向众位贤才讨教讨教儒家典故,沐浴经义教化。” 四周一片抽气声,李斯的眼刀都快飞到天上去了,伏念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只有状况外的天明一副莫名的样子,悄声问一旁挂着万年不变的微笑的张狐狸:“三师公,那个公孙姑娘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他们怎么都一副……”未出口的话被张良一个眼神封在肚子里。 “公孙姑娘请求,儒家恐怕不能答应。”伏念跪坐在上首,遥遥看向我,眼神并不怎么和善。 儒家尚礼,讲究男女大防,我原本也没抱太大期望,刚要说没关系的,就听一旁的张狐狸道:“师兄,公孙姑娘既然如此仰慕我儒家学识,我等理应成全公孙姑娘一颗好学之心才是。” 伏念碍于李斯才没有当场发作,只是瞪他:“子房!” 张良坦然回视。 颜路这次没有在两人间居中转圜,只是皱着眉头凝视着这个一向有些叛逆的师弟。 张良盯着两位师兄责备的目光,不疾不徐道:“孔圣人也说,有教无类。师兄又何必拘泥与这些男男女女的世俗之见呢。”桃花眼里是谁都读不透的笑意。 张良就是个成了精的千年老狐狸,总是一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模样,脸上笑如春风,可那春风里的桃花眼,一眼便能将你看个彻彻底底。看似云淡风轻不染尘,其实最会算计人心。 伏念不知道他这个师弟又在打什么算盘,但他愿意相信他一次,也希望他这个师弟能对得起他的信任。 于是我顺利留在小圣贤庄。 李斯走的时候还很贴心的把星魂给我留下了,美其名曰“数月同行好友之间互相关照”。 一个是住两个也是住,伏念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句废话没有干脆利落地将我们一并接收了。 铁甲兵护卫着相国大人绝尘而去,徒留我和这位护国大法师在一地茫茫灰尘中大眼瞪小眼。 我讪笑:“星魂大人,今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星魂阴森森地笑:“公孙姑娘放心,星魂自当全力照顾姑娘这位同行好友。” 我抓狂。 李斯你派他来哪是保护我啊,根本就是催命符好不好。 我怀疑我今晚就会被这个病娇鬼畜砍死啊啊啊! 儒家不知哪里来这么多钱,一个学校修得堪比王宫。我和星魂因是外客,只是分到一个暂时落脚的院落。那也是十分舒适,雕栏朱琦,各种物什一应俱全。院里一株梨树,树下一湾曲水,水中锦鲤斑斓。我很喜欢那株梨树,亭亭的,花开得很盛,素白的花一朵接着一朵,满地落英,倒像是又回到了明月台。 于是我果断抢了那间正对着窗前落花流水的美景的屋子。星魂懒得搭理我,翻了个白眼径自进了另一间相邻的房间。 晚饭是张良亲自送来的。 我受宠若惊,呆愣愣地看着总是世家贵族模样风度翩翩的张良先生手里提着个食盒。诚然,提着食盒的张三先生依然是风度翩翩秀色可餐的,可我真没想到张良手里会出现这么接地气的东西,太不符合您的神棍气质了。 次元炸裂啊我去! 张良面对我的目光毫无压力,自顾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精致的小食摆在窗边的食案上。 “不知公孙姑娘的口味如何,子房便随意取了些,姑娘若不合心意,尽管说便是。”张良将饭食一一摆好,秀美的侧脸在日暮残阳里,竟有些温柔的味道。 穿越来几年,我承了这个公主的身份,从劳动人民变成剥削地主,初时也别扭的不行,后来日子久了,也就渐渐习惯了衣食住行有人随侍。于是我开始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来,施施然就坐下了。 这一坐下,看着面带微笑挑眉看着我的张良才想起来——尼玛我现在不是公主了喂! 于是我没心没肺的嘿嘿笑:“在家时随意惯了,张三先生别见笑。” 我被张狐狸的眼神盯得心里发虚,连忙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味道清淡,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小圣贤庄的饭菜可真是一绝!其味虽清淡,回味无穷。不知是聘的哪里的厨子啊?” 张良眸光微动:“是桑海城里有间客栈的丁掌柜,若是合姑娘的胃口,下次还叫人继续做就是了。”说着,又给我夹了一筷子。白皙修长的手执着玉箸,实在是秀色可餐。 我由衷赞叹:“丁掌柜好手艺。” 张良含笑点头,侧过头看向窗外落花。 儒家是真的很会享受,古朴雅致的食案,摆在窗边,闲时可在窗边小酌,月色下酒,梨花入菜。真是风雅的可以。 布菜这种事,在咸阳宫中里司空见惯,布菜的宫人也是仪态优雅,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可他做来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行云流水,宽大的素白衣袖随着动作缓缓飘动,似天边浮云。风雅得像在下一盘棋,做一幅画。 可能还是颜值的辗压吧。 就着张良碾压级别的颜值,我多吃了两碗饭。 耐心的等我吃完,张良将碗筷收拾好重新装进食盒里。 看着张良这个做主人的这么贴心,我难得良心发现不好意思了一回:“送饭这种事还要麻烦子房先生,我实在良心不安,以后还是我自己去取吧。” “让客人亲自动手可不是儒家的待客之道。”张良提起食盒,又走了出去。 背影挺拔修长,似庭前玉树,有风吹过,梨花瓣纷纷落下,像一场未尽的雪。 漫天花影里,那一袭白衣渐行渐远。 我怔怔出神。 这一幕,好熟悉。 “公主殿下看呆了?” 星魂戏谑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