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谈之后,山炳才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打错人了。
面前这个自称崔远的人,只是一个隐居在邓州的普通刀客——当然,这是对方自称的普通,起码在山炳自己看来,能将他那一记贯日击一把摁死的人,可完全算不上什么普通人。
但是在看到对方那足有他脑袋大的拳头时,山炳终究还是承认,对方说的没错。
“我真的很普通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似乎是察觉到山炳还不相信,那蒲扇般的大手又在山炳的面前挥了挥。
“你再看看,你再看看。”
“嗯,确实很普通。”
看着面前那指缝后露出的,如同小巨人一样高大结实的身躯,山炳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之前血气上头的时候,他只知道这是敌人,眼下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对怎样恐怖的东西发起了冲锋。
在他的印象里,能长成这么大块头的,也就只有那些煞气怪物了。
人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你能明白就是好事。”
面前的小巨人似乎对山炳的回答很满意。
“那你应该明白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仇怨,一切原本都是一场误会,我跟外面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对你的剑法很有兴趣,就是那個叫贯日击的东西,你可以教给我吗?我可以用别的技术跟你换。”
“当然……吔?”
山炳直接噎在了原地。
他原本打算直接说的,毕竟招式被破了的他,面对这个恐怖的小巨人,真的没什么反抗能力——可谁能想到,没等他这边开口,这巨人却主动说要,跟他换。
并非是什么威胁的语气,而是认真的在与他交谈。
这巨人,看起来颇为友善。
“可是……我能换什么呢?”
山炳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正常来说,既然都要换了,那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但看着面前的小巨人,山炳实在是不敢狮子大开口,说点什么夸张的玩意——当然,主要是他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能要点什么,说多了怕被打死,说少了又总感觉不太对味。
好在,面前的巨人似乎也发现了山炳的困惑。
“要不这样吧,一招换一招。”
巨人提出了合适的建议。
“别的交易,或许需要我们彼此都付出一点东西,但唯有思路经过交流之后,我们谁都不会少点什么,我们既没有丢弃自己的想法,也吸收到了新的知识,谁也不会吃亏,这是个双赢的局面,你看怎么样?”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这简直再公平不过了,山炳甚至从面前的巨人身上感受到了,某种能够被称为睿智的气质。
“所以你想要学什么?”
巨人再一次开口了。
“如果是我知道的部分,那我都会解答。”
“这……”
山炳开始陷入思考。
很显然,面前的巨人敢这么说,那就是有底气解答他的大部分问题,或许这就是高手的风范了,张嘴就是这么自信。
那么问题来了。
又一次有了被高手指点的机会,他到底,要讨教哪方面的问题呢?
山炳突然有些迷茫。
若是看到某些招式,又或者说某些技法,他或许还会有学习的想法,当然若是被人针对自己的弱点进行点拨,那就再好不过了——可眼下若是让他自己说,想要学什么的话,他一时间,却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了。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似乎从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想……变强。”
深吸一口气,山炳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回答。
“我想要变得更强,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嗯?”
面前的小巨人陷入了沉默。
“你……这个问题其实不太好回答,你让我想一想。”
自称崔远的小巨人,又或者说不想被看破身份的杜乘锋,开始挠头了。
原本他还以为,这会是一场非常简单的交换,他装成崔远,学到这门技术,而这个叫山炳的男人离开之后,也不会知道他就是杜乘锋,这样也就不会打扰他的快乐隐居——但是现在的话,在山炳问出这句话之后,性质就完全变了。
只因为杜乘锋自己,也被问住了。
“想要变强,到底该怎么做?”
杜乘锋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缘分,这个叫山炳的男人问出的问题,恰恰也是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当然,这个问题或许有一个比较简单的解法,比如出去见人就杀,只要杀的够多,那他们这些煞气高手,肯定也就能变强了。
但杜乘锋却清楚,对方所问的,完全不是这种事。
对于普通的煞气高手来说,只要杀人或许也就够了,但杜乘锋却已经知道,真正的关键实际上在于意志本身——就像杀人获得煞气这种路线,本质上要分成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杀的足够多,也就意味着不管是生者还是死者都惧怕你,而另一方面,杀得足够多,也会为自己积累到足够的“杀人自信”。
两相加成之下,在这个极度唯心的世界里,人也就确实变强了。
“但是这种变强,真的就那么稳固吗?”
杜乘锋表示,可能还不太行。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他自己,他真正亲手杀过的人数,加起来恐怕也就才几万人而已,甚至都不一定能到十万,但他可以确信,那些杀够十万的煞气高手要来找他麻烦,他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将其拍死——同理,他之前打过的武昭,还有南陈太祖,也是一样摸到了这个层级。
只是堆量,拿来欺负普通人或许还可以,但想要更进一步,还是要达到,真正的质变。
说到质变,那就不得不提阮山涛了,这老头实际上已经可以说是半步走上了质变,可就是因为心中那点顾虑与疑惑,才导致他卡在了这半步之上,甚至反过来导致老头凭空降低了战力,乃至于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滋阳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