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阴雨天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天也没有大亮,不见丝毫光线穿过厚密的云层。 就这样在过道里站了几个小时,腹中突然传来一阵饥饿的感觉。循着记忆,从包的侧兜里找出一个灰白的由粗粮和面粉和成的馒头。试探着咬了一口,有些粗糙,但总算能够接受。不过几口之间,两个拳头大小的馒头便已经进了肚子,可能是饿狠了吧。咽下最后一口,喉咙又有些干涩,拿起水壶喝了两口水才觉得舒适了些。 大概又等了一刻钟,火车才终于到站,站台上也已经有了零星的雨点落下。抬头仰望浓云密布的天空,那乌黑的颜色,让娄临知道,很快便会有一场暴雨降临。 然后,脑海里本能地开始思量,是在市里的旅社暂住一夜,还是无论如何先坐车回去?却又想到原主似乎当天就回了家的,他便也没有犹豫,直奔汽车站而去。 到了车站,雨势已经变大了些许,娄临的整个身子也早已经潮湿一片。还未进入大门,便见一个声音吆喝着:“去洛溪镇勒,就差一个啦,再拉一个啦,马上就走勒!” 听到是去洛溪镇的汽车,娄临眼睛一亮,快速跑了过去。一边上车,一边还不忘问道:“往常不是没有直达洛溪镇的车吗?” 售票员说:“一角五分钱。”看娄临付了车钱,才满面笑容道:“往常是没有,只是刚好我们的车来市里检修,这不要回去了么,顺便拉几个人。” 娄临点头,坐进了车后排唯一的空位。 汽车便在晃悠中逐渐驶离车站。 这一路并不怎么顺利,没多久,雨便不要命的,气势汹汹地砸了下来。与之一起的,是惊天动地的电闪雷鸣声。 在这声势浩大的奏响中,娄临透过车窗,眼睁睁地看到一棵老树,在暴雨中,被从天而降的天雷劈得一瞬间燃烧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只剩下了一个焦黑的躯干。这样的场景,让娄临的心脏忍不住有了些微的颤抖。 他还记得,那棵树有多高有多粗,还记得那葱郁茂盛的枝丫,那明明是一个活的好好的、生机勃勃的生命体,却被这片天地一瞬间否定了它的存在。他也还记得,凭着他的视力他曾清楚地看到,筑在大树枝丫间的鸟巢里,几只幼鸟在成年大鸟的羽翼下瑟瑟发抖,睁着迷蒙的眼睛望着自己身边唯一的支柱。 然后一瞬间,这一切都化成了飞灰。娄临不禁想,如果是人呢?如果天雷稍微有点偏斜,劈到了汽车的顶上,结局会是怎样?如果有人站在那棵树下,天雷会不会改变方向?会不会劈下来的时候不那么狠厉?不,不会。对于天地来说,万物兼是蝼蚁,天地不会在乎蝼蚁作何感想。 可是,蝼蚁尚且偷生。如果他是那个被劈到的蝼蚁,他会不甘心。 娄临莫名有了种想要和这天地较量一番的冲动,他不愿也不会臣服在这些强大的威势中,为什么要认命?为什么要让这天地予取予夺?他的结局会如何,能决定的,从来都不应该是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娄临的神魂莫名涌起了一股汹涌的战意,这种激荡的意念熟悉的让他有了种急切想要回归的欲望,可是回归去哪里?他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丹田里,从上个世界收集到的两个金属碎片,在这一刻和他的神魂产生了共鸣,它们震颤着,疯狂的叫嚣着,回归!我要回归! 于此同时,散落在其他世界的金属碎片蒙起了一层细微的光,它们震颤着,等待着主人的降临,好带它们重归往日的荣光。 大概是感受到了娄临的战意,天地间的雷愈加地响,闪电更是将天空划开了一整个白,大雨也变成了一些拳头大小的冰雹,将整个车厢的顶敲击地噼里啪啦地作响。 “这贼老天哟,这是要人的命吗?也不知这地里的庄稼,还能不能好好地活了。”一个妇人抱怨道,语声里是浓郁的担忧与害怕。 “闭嘴!天是能随便骂得吗?你也不看看这雷打得有多响,你忘了刚刚被劈的那棵树了吗?”妇人旁边的汉子恶狠狠地训斥道。 妇人听了,连忙吐了几口唾沫,嘴里咕哝着:“我瞎说的,不作数不作数,老天爷莫见怪。” 就这么过了近半个小时,冰雹才终于停歇了下来,变成了零星掉落的雨点。然而众人还未松一口气,汽车便陷进了一滩泥泞的洼地里。不得已,汽车上的男人,有把力气的女人,都下了车挽起裤脚卖力推车。 娄临挤在人群之中,雨下得让他的板寸结起一颗颗透明的水珠,视线被流下来的水线一点点地模糊,但他却也无暇顾及,只能忍着眼睛进水的不适用力的推挤着。 前面传来模糊的吆喝声,众人随着节奏,热情高涨,将汽车一点点地推出,形成两道泥泞而深刻的车辙。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过了很久,一阵热闹的欢呼声“轰”地一下响了起来。 等上了车,几乎每个人的裤腿袖口和衣摆都已经沾满了潮湿的泥浆。 直到傍晚降临,汽车才终于到了目的地,娄临也才终于见到了等待已久的娄为民。他这才知道,为什么即便暴雨,原主也没有半点留宿旅社的想法。只因为,他知道,无论什么天气,无论等待多久,娄为民都会等在这里,接他回家。 娄临走上前去,身体本能地孺慕道:“大哥!” 娄为民也快走几步过来,一把抱住娄临,说道:“你小子,可总算是回来了!”说着轻捶了下娄临的脊背:“长高了,也长壮了。好!”然后松开娄临,不由分说的接过娄临手中的包袱。 娄临这才注意到,对方因渍着碳粉而略显脏黑的双手与面容,知道那是即便洗多少次也洗不净的专属于煤矿工人的印痕。他快走几步,接过其中一个包袱,走在对方身侧,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潮湿肃冷的气息。明显等了很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