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安排好这些,行色匆匆的刘琦便赶了过来。
蔡瑁见状心说来得正好,二话不说便将其挡住。
“父亲召我,舅父为何不让琦进门?”
被蔡瑁拦住的刘琦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面对蔡瑁时又不好发作,只能装作一脸迷惑地问道。
蔡瑁则是微微一笑:“大郎有所不知,主公召汝前来并无要事,只为痛骂汝一顿。
先前吾等已被主公骂过,若大郎再去,主公必生嗔怒,病将转增,非孝也,宜速回。”
岂有此理!
刘琦闻言不禁勃然大怒。
心说你骗傻子呢,父亲叫我过来就是为了骂我一顿?
他是病了,可还没有糊涂呢!
然而刘琦的悲剧就在于,即便他的心中亮得跟明镜似的,却依旧拿蔡瑁一点办法都没有。
从辈分上说,蔡瑁是他的舅父,原本就是长辈。
从身份上说,他在没有被刘表确立为继承人之前,都算是刘表麾下的将领,并无高下之分。
甚至因为长年被蔡瑁和蔡氏联合打压,刘表又对此不闻不问,导致他能掌握的兵权远远不及蔡瑁。
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立于门外,大哭一场,随即便去找与自己平日交好的将士商议。
只是这些人如今刚刚才被蔡瑁所警告,在这个关键时刻自是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
面对这一幕的刘琦不禁心若死灰。
有一说一,今天这种结果刘表负有很大责任。
如果不是这些年来他对蔡瑁等人的放纵,刘琦绝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建立自己的班底。
从这一点来看,袁绍做的倒是比他要好得多。
此时此刻,刘琦不禁想起了刘备。
明明之前他私下与自己见面之时曾经说过会全力支持自己的。
只可惜如今他已经回了新野……
等等!
便在这时,刘琦忽然又想了一个人。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试图寻求张绣的支持。
这也是刘备临行之前给他出的主意。
可惜的是张绣一直都没有见他。
但是!
作为张绣的军师,庞统却对他却非常客气。
自己每次上门,对方必会亲自接待。
此刻的刘琦便将他当作自己了自己救命稻草,御马疾奔前往馆舍。
和先前几次一样,刘琦十分顺利地见到了庞统。
但让他意外的是,当庞统得知刘表已经病势危笃的时候,竟然将久违的张绣请了出来。
“叔父!”
看到张绣的那一刻,刘琦泪流满面,激动的甚至连话都有些说不出口了。
终于……终于有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人了!
“都说了不要再这样称呼我。”
张绣也有些无奈,刘琮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叫自己叔叔虽然也是不妥,可倒也不显突兀。
可你刘琦就比自己小个三五岁,叫自己叔叔未免也太古怪了吧?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刘琦居然扑通一声就朝他跪了下来:
“请叔父助我见父亲最后一面!”
得,话都说到这种地步,张绣还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就帮他一把好了。
反正刘表选定谁做继承人已经并不重要了。
庞统刚刚对自己提出的上中下三策对各个方面都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唯独没有分析刘表的意愿。
就是因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带着刘琦一起来到外门,蔡瑁看到刘琦去而复返,正准备怒斥他不守孝道。
谁刘琦身后突然闪出了张绣那张英俊帅气的面孔。
蔡瑁顿时噤若寒蝉。
他顿了一顿,才想到自己站在原地不够礼貌,立刻一路小跑来到张绣身旁,开口询问:
“宣威侯怎来了?”
“听闻刘使君病重,过来看看。”
张绣指了指门口的蔡和,“怎么,不方便吗?”
“方便,怎能不方便?”
蔡瑁在这个时间点哪里还敢得罪张绣,连忙说道,“宣威侯请随我进去。”
“嗯。”
张绣点了点头,随即又伸手一指刘琦,“这孩子一片孝心,我带他一起进去。”
“这……”
蔡瑁没想到张绣居然真的打算带刘琦进门,不禁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有困难?”
“没有!”
注意到张绣的眉梢挑了挑,蔡瑁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让到一旁。
他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如今张绣只是要带刘琦去跟刘表见个面罢了,并没有真正站到刘琦那一边。
可如果自己惹得张绣不高兴了,搞不好他真会转而支持刘琦。
到时他们就真的完蛋了。
想到这里,蔡瑁不禁暗暗发愁,回去得立刻告诉姐姐自己的计划才行。
为了刘琮、为了荆州蔡家,也为了蔡氏自己,小小的牺牲还是有必要的!
更何况仔细想想,自己这个主意对于蔡氏来说未必就算是牺牲呢?
很快,刘琦便跟着张绣来到了屋内。
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内门,来到刘表床前。
蔡氏看到刘琦的那一刻本欲怒斥自己的弟弟不中用,可当她看到张绣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就愣住了。
不知为何,此时的张绣看似懒散,但行走之间却给人一种龙行虎步的感觉。
张绣感觉敏锐,注意到一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转过头发现正是蔡氏,不由便想起了庞统先前对他说的那番话。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从蔡氏关上内门,又让蔡瑁和蔡和把住外门不让刘琦进屋的举动来看,此刻的她明显是打算要为亲自儿子铺路了。
所以自己此刻突然出现,自然会让蔡氏意外。
看到张绣朝自己望来,蔡氏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去。
随即又偷偷抬起头来,见张绣并没有注意自己,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这一幕早就被庞统尽收眼底。
他不禁捻须微笑,对于自己向张绣提出的上中下三策信心更足了。
他甚至已经下定决心,就算张绣不答应没关系。
值此关键时刻,就让自己来推他一把好了!
“景升兄!”
张绣当然不知道这些,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刘表身上。
此时的刘表看到张绣,目光中露出一抹惊喜。
“博超,你、你来了!”
“嗯。”
张绣看了一眼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刘表,看向一旁的庞统。
见庞统朝自己微微摇了摇头,张绣暗暗叹了一口气。
此情此景,他不禁就想起了一首诗:
昔闻袁氏居河朔,又见刘君霸汉阳。总为牝晨致家累,可怜不久尽销亡!
眼见张绣亲至,原本围着刘表的人顿时散开,给他腾出位置。
张绣便顺势坐到床边,拉起刘表的手说道,“景升兄大可放心,但有绣在荆州一日,必不教那曹贼得逞!”
刘表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博、博超,有你这句话,表便放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张绣的这句话起了作用,此时的刘表看上去竟然比先前更加精神了一些。
眼见其他人距离两人较远,听不到他们说话,于是压低声音说道:
“素闻曹贼好人妻,吾妻蔡氏虽姿色不及弟妻,却也是上上之选。
若被曹操见到,势必会起色心,便请博超代为照顾,切莫令其得手。”
张绣闻言面色不禁变得古怪起来。
心说你居然还会在意这个?
刘表也有些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未知新野战事如何?”
“景升兄放心,绣已命吾之师弟赵子龙北上去援刘皇叔,定可保住荆北边境无恙。”
“如此便好……”
刘表听完这句话,深深看了张绣一眼,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博超,先前玄德曾言曰废长立幼乃取祸之道,吾近日思之,其言有理,是以遗嘱长子刘琦为后……”
刘表的话让张绣有些意外,事到临头终于想明白了吗?
只可惜一切已经太迟了。
事到如今,张绣也不瞒着他了,实话实说道:
“以绣之见,如今方做决定已是太迟,兄若死,蔡瑁与蒯越定当假写遗嘱,令兄次子为荆州之主也!”
刘表怒道:“他们怎敢这样?”
“有何不敢?”
张绣双手一摊,“多年来一直纵容蔡氏对刘琦打压的人不就是你吗?
今日若非有我在,大郎连门都不得入。”
跟着便把蔡氏关上内门,又让蔡瑁和蔡和在外堵住刘琦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表听到这里便愣住了。
万万没想到,十多年的夫妻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他眼眶微红,回首往事,顿时觉得悔不当初。
“博超可教我?”
“可以。”
张绣点点头,“你若信我,便让刘琦、刘琮同时到你面前,但不要宣布谁为荆州之主,只说将此事告知我一人便是。”
听到张绣的话,刘表当即双目一凛。
好大胆!
好直白!
竟是直接就把话这么说出来了。
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就等于是赋予了张绣指定自己继承人的权利。
甚至刘表已经想到,张绣一直不指定继承人,那样便可以左右逢源,在实质上掌握荆州了。
张绣如今当着自己的面说出了这番话,可以说已经是图穷匕见了。
“博超,汝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不想骗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张绣表现的非常坦荡,这也正是庞统给自己上中下三策中的上策。
“只因对景升兄而言,这亦是如今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