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们已经见过祖宗,也得到了祝福,那么索性就趁今夜,把上回的洞房也一并补上吧。” 云悠心头那股甜蜜劲儿且正到浓时,哪晓得冷牙就随口胡来这么一句,还拉过她的手,一副说走就要走的架势。 这吓得云悠整个人都傻了,几乎是使出浑身力气,用打的,也没能“甩”开冷牙的手。 “王……王爷,今儿个……今儿个不是赐了,臣妾很多宝贝吗?臣妾……臣妾还要回,回馨淑苑好生拾掇拾掇呢。”云悠磕磕巴巴的说着,可怜了绞尽脑汁才想着这么一个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借口,好几次差点都咬着舌头。她脚底使力,即便手被他攥得死死的,但她仍与他保持出一截距离,就怕力不敌他叫他得逞。 看着冷牙那一脸美得邪气,让她十二分警惕不敢放松的笑容,云悠简直是欲哭无泪。虽说这拜天地入洞房乃天经地义,可是这放在她与冷牙之间,似乎发生得也太突兀了些,她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呢。 怎么能说洞房就洞房? “爱妃你这是哪里的话,本王府里那么多下人伺候着,哪有爱妃你一堂堂王妃亲自操持的道理?”冷牙嘴上虽这么说着,攥着她的手又微微使了些力,乐不可支的看着被自己一番逗弄而花容失色,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的云悠,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真的有好久,他都没有过这么愉悦的幸福感了。 那种整颗心,整个身体都被填得满满的,无比满足,踏实的感觉。他想,这一刻与她的相处,日后若拿天下与他换,他都不换。 其实说到底,他也不过逗逗她而已,他倒是很想与她圆房,毕竟她是自己心爱之人。只是眼下的情势暂时不允许,就像之前说的,与靶贺的淮华之役已受到朝廷重视,有许多繁务需要处理不说,他还要开始着手准备迎接朝廷的使者。 可是不明所以的云悠看着他那一脸明晃晃的写着,“来吧,你就从了本王”的欲望,真的吓得快魂儿都没了,之前感伤感动什么的都一并没了。 她现在只想快些与他分开,可是这祠堂能进来的也只有他们两个,那些侍卫可都在隔了几道庭院的外门守着呢,就算她想叫也是叫不答应。 所以她想着有什么能转移冷牙注意的。 于是她的眼睛就这么心虚的转啊转啊转,瞟啊瞟啊瞟,终于,让她发现了供案上那些吃食前,端端正正摆着一本蓝皮册子,本来不稀奇,可她就这么也不知管不管用,故作惊奇的喊了出来。 “王爷,那是什么?” 冷牙当然晓得她这点小心思,本来就是一番玩笑作罢,所以便随了她装傻充愣。放开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轻声道。 “水娲族志。” “水娲族志?”云悠跟着念道,这下倒是认起真来,因为这个名字很熟悉,当她走过去拿起那册子时,方才想起,于是望着冷牙,言道。“这不就是臣妾在王爷的淮华营帐里看到过的那本方志吗?” 看着她一副“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眼神,冷牙为她答疑解惑道。“你在帐子里看到的那本是由本王亲手誊抄的,方便平日随身携带翻阅。而这本则是真迹,自从母亲仙逝后,便就一直放在这里了,以祭先妣。” 云悠表示明白的点点头,但听着也是祭品,便规规矩矩的物归原处,只是眼睛依旧好奇的盯住它不放,且嘴里念叨叨。“可是这本书好奇怪,水娲?” 听着她嘀嘀咕咕的声音,冷牙又说。“水娲是一个隐没的部落,现在似乎已经绝迹了,或者说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哦。”云悠又明白了的点点头,可随之而来的也是更多的疑问。“那既然如此,为什么王爷会有这样一本书呢?” 不知是不是她的问题太多让冷牙没了耐心,只见他的眼神慢慢沉了下去,里面开始聚集着一些让她看不懂的情绪,有些复杂,那两道好看的眉也莫名的变得凝重,似要纠结在一起。 可就在云悠后悔自己太多嘴的时候,他开口了,是连声音都低沉了。“这是母亲嫁给父王时,同‘琼椛寒石’一并带来的珍贵嫁妆,母亲是水娲族人,而这本水娲族志便记载着他们氏族的一切。” 冷牙说完,却见云悠还是一副什么都不了解的样子,便有些按捺不住的问道。“怎么?你不知道水娲族?” 云悠老实的摇头,说。“从未听闻。” 云悠奇怪的看着冷牙,弄不清在听到自己的回答后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心想他到底在纠结什么? “本王以为你是知道的。”他说,脸上的表情越发让云悠觉着古怪。手指在册子上轻轻点了两下,不知是若有所思,还是难以启齿,冷牙那线条漂亮的薄唇是抿了又抿,连云悠的视线也避着,好半天才说。“实不相瞒,其实最一开始,本王从楚公休那里得知你有通晓天下兵书的本事后,便想着把这本‘水娲族志’给你瞧瞧。” “为什么?”一直注视着冷牙,直到他这么说了,云悠才理解了他那一脸横竖不是的表情原来谓之“别扭”,便很干脆的问道。 因为她确实看过许多兵书,但这方志,还真没去碰过。 看着云悠那清透明净的眸子,冷牙又犹豫了,他不晓得她是不是生气了?毕竟是自己想要利用她在先,生气也是应该的。 可是现在他已经改变了主意,早就为她改变了,他不想再把她牵扯到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情中来,他要她以后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 “没什么,以后你就踏踏实实做你的兰荠王妃,做本王的兰荠儿。”他说。 听他这么一说,胃口被吊起了一半的云悠反倒认了真。“就请王爷告诉臣妾吧。”她无比诚恳的说道。 却并未令冷牙改变心意,严辞拒她俩字。“不行。”可是又忍不住去在意她因为自己的话而变得皱巴巴的小脸儿,于是一番挣扎和考虑后,他稍微妥协了态度。 “本王可以答应你,但必须有言在先,除了这本册子,其他以外的事你都不许打听,不许问。” 见他松了口,云悠点头如捣蒜的应着,这才终于眉开眼笑。而她心想,不问就不问呗,她自己去书中寻找答案。 看着她变脸如变天的模样,冷牙也跟着被浸染得心情大好。 “待会儿回去本王就让左安给你送过去。”他说。 …… 自从那日祠堂出来以后,云悠就回到馨淑苑,又一如往常的过着她王妃娘娘的清净日子,闲着看看那本冷牙送来的“水娲族志”,偶尔芮娴和盛锦年也会过来陪她说说话,只是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冷牙那阴魂不散,大煞风景的出现。 因为他嘴上一直挂着说圆房,且回回来了都不让左安事先通报,让她连个躲的机会都没有。久而久之,她便是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最后索性连芮娴和盛锦年也都避而不见了,以防真的被他把这房给圆了。 “你这又是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呢?”这时,推门而入的琼珠看见朝门而坐的云悠,两只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门的方向,就像跟那两块木门板生出了多大的仇恨似的,眼神哀怨得差点没吓住她。 “王爷不是都已经把那老王妃的琼椛寒石交给你了吗?怎么还闷闷不乐的?”目光落在云悠抹额间那颗颜色醇美的紫色石头上,琼珠神色颇有些得意的说。“怎么样?之前我的话没错吧?王爷的心里真的有你。” 然而云悠并未理会她说话,见她一直在敞开的门外杵着,着急的催促道。“你愣着干什么?快进来把门关好。”说着立马跑过去一把把她拽进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关上房门。 听着那刺耳的关门声,再看看她那神神叨叨,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琼珠实在是哭笑不得,想来她刚才拉自己进屋时使的那把狠劲儿,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毕竟进府这么久,她是连一句重话都没对自己说过的。 但她到底是为什么会怕成这样,不就是入个洞房吗?有什么好怕的?想起前些日子云悠与冷牙,一个避如蛇蝎的躲,一个又似冤魂索命的追,那阵仗,简直比她听说书里的战争桥段还要精彩万分。 可琼珠就纳了闷,就算她是心里害羞,这也有些过了吧?她和王爷可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啊。 “放心吧,再过些日子朝廷派遣的使臣就要到了,王爷现在没工夫搭理你。”看着那抹仍在紧闭的门前晃来晃去的背影,琼珠打趣道。 “昨日午膳过后不就来过吗?”云悠也很理直气壮的回了她。 琼珠再也无言的甩她一记白眼,便在之前她坐过的那张凳上坐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打算一直这样躲着王爷吗?别忘了,你可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为他延续香火,生诞子嗣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可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美事。说罢,琼珠又在心里偷偷补上这么一句。 想那芮娴还偷偷摸摸,拼了命的为王爷保住一个孩子,到了她这儿,况且王爷都主动提出“献身”了,这是多难得一回闻的稀罕事儿啊,作为正妃的云悠怎么就能一个劲儿地往外推呢?真不晓得她是怎么想的。 听了琼珠的话,云悠转过身来,背靠在阖着的门上。“这些我都明白,我也没说不肯与他圆房,只是一切实在来得太突然,我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去想。”她神情委屈的说,眼神慢慢暗了下去,连声音也轻了很多。“我与王爷确有夫妻之实,可是直到那日他带我去祠堂,去祖宗的牌位前祭拜,那一刻,我才切实感受到,我真的嫁给了他,真的是他的妻子。”说着,她那淡淡忧伤的眸子蒙上了一丝温润的浅笑,隐隐透着感动。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跟他水火不容的斗,永无休止的吵,被他冷落,即便到了后来,他的心真的向着自己,她想那也不过一颗坚硬冰冷的石头而已,一颗不会让她心动的石头。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为自己花费心思,把一开始强行夺去,说她不配拥有的抹额归还给她,不仅如此,甚至连最尊敬的母亲的最珍贵之物也一并给了她。 只因他亲口承认,她是他的兰荠王妃。 她更没想过,他的体内蛰伏着一颗如此火热坦诚的心,让她感动,让她慌张,让她不知所措的乱了心。 看着云悠一脸惆怅,琼珠一时半会儿也无话可说。她能理解云悠内心的挣扎,她看在眼里,也都明白。 但终究,她还是没心没肺的说了一句。“矫情。” 云悠没有说话,任她逞一番嘴皮子功夫,她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