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冷牙最后一次来馨淑院,过去了七八日。 记得当日她睁开眼时,已是一夜天亮之后,身上除了暖暖的被子,身边空荡荡的已没了他的身影,自此便再也没有在她的面前出现过,就像真的听了她的话,不会再与她提起“圆房”这种事一般。 可是临睡前,他的那句话,她是听得一清二楚,还有那个吻…… 那个吻的感觉,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却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 她明白他说的,也清楚他的心意,她没有生他的气,而是在气自己,只是当时不自觉罢了。 他分明提醒过不要胡思乱想,可当他说水娲族志里可能隐藏着的秘密时,她心里面就已经清清楚楚。 太子殿下,或许骗了自己。 但她就是不想承认,就算是被利用,当时的她也不想承认。 她接受和亲,嫁给冷牙,守护兰荠花……这些都是太子给予她的。所以就算太子真的知道“水娲族志”的存在,并且一句话也没对她提起过,又有什么奇怪? 就算他有其他的打算和企图,也不该是她的身份能够多问的。 她只要像和亲一样,当成任务来完成便是,可是,她又为什么要生气? 现在的他只是自己的“锦尧表兄”,她却为什么还是要为了他这么生气? “这几日前院可是忙坏了。”这时,琼珠风风火火的推门而入,带着一股刺骨的寒风从那敞开的门外气势汹汹的灌了进来,云悠禁不住抖个冷噤,看着站在门边拍打衣上落雪的琼珠,随口问道。 “下雪了吗?” “嗯。”琼珠看也没看她,只顾埋着头轻轻哼了一声。 云悠便也不再说话,继续想着自己的。 “对了,待会儿奉衣所的人会过来为你量身裁衣,碧珠已经过去帮忙准备了。”琼珠说。 “量身裁衣?”云悠有些茫然的问道。“为什么要为我量身裁衣?我现在又不打算添置衣裳。”她想,虽然现在她贵为王妃,但眼下她实在没有置办新衣裳的打算,没有她的命令,这帮人怎么倒自作主张的忙活起来了。 “我的王妃娘娘,这眼看着朝廷的使臣就要到了,按照礼度,您是要随王爷一起出面接见的。”琼珠无语的翻她一个白眼,走到她面前,弯下身与坐着的她目光平视。 经琼珠这么一个提醒,云悠才恍然想起朝廷使臣一事,这几日光想着“水娲族志”费神,加之她足不出户,所以差不多都把这件事给忘一旁了。 琼珠眼神好奇的打量着她,眼底突然兴起一抹玩味,于是又本性暴露无遗,油嘴滑舌的打趣着云悠。“我发觉自从那日早上王爷离开后。你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怎么?王爷这不来,还害上相思病了?” 本来没什么的云悠,冷不丁的叫琼珠这么一说,又情不自禁想到了那个吻,脸颊立即通红一片,羞赧不已。 “哟,瞧这舍不得承认的害羞劲儿。”见云悠脸红,唯恐天下不乱的琼珠立马来劲的起哄道。 云悠瞪她一眼,佯怒的轻斥道。“别胡说。” 琼珠哪会吃她这套,咂咂嘴说。“什么胡说,之前王爷来哪回得逞过?你说说,不是被你推出门外强行打道回府,就是拿命要胁,想要来个霸王硬上弓都不成。”琼珠帮她细数着为了拒绝冷牙圆房而种种“英勇”事迹,就像是在替冷牙鸣不平。 云悠听着心里实在是叫屈得很,可又堵不上琼珠那张滔滔不绝的嘴。 这丫头不是未出阁吗?怎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老练极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末了,她才甚是没底气的从嘴里磨叽出这么一句。 “没有吗?”琼珠仍不放弃的反问,后又轻松吐气道。“不过好在,王爷终于如愿以偿了。” 如愿以偿? 云悠看着什么都不了解的琼珠一通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是真不明白这丫头的脑瓜子里都装着一番怎样的逻辑。 她本想好好生生给她解释,可看着她那双神采奕奕,兴致盎然的眸,好像正无比期待的等着她把之前跟冷牙在房间里的所作所为都给她详细一遍,便打消了念头。 索性转移了话题。 “你在王府里不是号称包打听吗?那你有听说这次朝廷的使臣是谁了吗?”她说。 琼珠眼色暗了下来,心想她本来就是受到冷牙的怂恿,替他来问一句这么多天过去,到底有没有想他。结果这女人硬是死鸭子嘴硬,那张嘴严实得不透风儿。 “我要是能知道,就该轮到你伺候我了。”一张利嘴仍不忘挖苦道。 而这时,碧珠走了进来,在云悠的示意下免了欠身礼道。“娘娘,奉衣所二位奉衣求见。” 事先已听琼珠说过的云悠点头应允。 碧珠转身又走了出去,再进屋时,身后领着两个嬷嬷及几名丫鬟。 “奴婢拜见王妃娘娘。”碧珠退身一旁,那几人在地上跪下,叩礼道。 “起身吧。”云悠说。掠眼打量过二位嬷嬷,又言。“你们就是奉衣所的奉衣正和奉衣副二位大人吧?” “老奴惶恐,老奴奉衣正秦邬。”左边的那位嬷嬷说道。 “老奴奉衣副刘甄。”右边那位也道。 “二位大人不必多礼,二位大人为本宫制衣一事,本宫已有听闻,接下来有什么需要,本宫会全力配合。”她说。 “谢娘娘,老奴冒犯了。”两位嬷嬷领着丫鬟们起身,然后近身开始为她测量,让一旁的丫鬟执笔记下。 “娘娘。”不多一会儿,那奉衣正开口。“王爷吩咐,此次接见使臣大人,衣饰除遵循传统之外,若娘娘还有其他要求,尽可吩咐老奴修改。” 其他要求? 云悠心里虽觉着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便说。“不必。这件衣裳你们以前是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不要做任何改动。” “是。”那奉衣正欠身回道。“老奴告退。” 待奉衣所那干人出去以后,只听琼珠的声音传来。“当初你嫁过来时,其实是讨厌嫁衣的颜色吧?” 没想到她会这么一问,云悠有些失措的看着她,压根不明白她用意何在,但还是如实说道。“也不是讨厌,只是不如你们那般喜欢罢了。” “这就对了。”琼珠说。那一脸笃定的神情就像在揭开什么谜底似的。“每逢节庆盛事,你和王爷着身的衣裳就像皇帝皇后的龙袍凤披一样,什么样的颜色,什么样的织绣,甚至连每一根丝线,每一个针脚,都是要按照规矩来的,不能随意改变。所以刚才那俩奉衣说王爷对她们有过吩咐,一定是王爷觉得你不会喜欢这个颜色,便让那奉衣所的老嬷嬷事先征求你的意见。” 听了琼珠一番孰真孰假的说辞,云悠半信半疑,心里却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难怪她会觉得奇怪,即便这兰荠的紫色衣裳对她来说不讨喜,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改变。因为无论她喜欢与否,哪怕只是一件衣裳,都代表着兰荠的尊严与威仪,她是兰荠王妃,必须要尊重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