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姝仪、田夏、许晚莱,三个女人想凑到一块,要么是晚上,要么是周末。 许晚莱给孙姝仪倒杯果汁:“这下你怀孕了,我们以后只能周末见了。” 田夏说:“我没关系,我哪天都行。” 另两个不约而同地冲她翻了个白眼,许晚莱吊着嗓子说:“夏夏,你都三十二了,我同学同事家的孙都好大了,这次相亲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她把田夏妈妈平时催婚的语气学得活灵活现,逗得孙姝仪大笑着叫:“别逗我,胎气,胎气。” 田夏喝口酒,笑骂:“两个老女人!” 孙姝仪听了就跟她算:“你32了吧?晚莱28,我才25,你才是那个老女人哦!” 田夏一本正经地说:“主要是,我未婚,你俩已婚已育。所以呢,你俩才是老女人。” 许晚莱摸摸孙姝仪的肚子:“我劝你,还是早点加入我们的行列吧!反正,这事你是迟早逃不掉的。” 田夏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干掉:“没事,老归老,味道好。” 许晚莱接口:“味道再好,尚可最近瘦了可有点多!省着点用啊!” 说完,三个女人笑成一团。 笑完了,密友们又开始讨论起罗岷的状态来。 孙姝仪只有在她们面前,才敢说出对罗岷的不满:“这孩子又不是我偷来的,这已经到肚子里了,天天冷了张脸什么意思嘛!开口就说没钱,我们怎么着也有三套全款的房子吧?说到底,无非让他挣个未来教育费,哪里有这么大的压力?” 许晚莱点点她脖子上那根链子:“主要是吧,你用钱确实也用得大。” 孙姝仪抚开她的手,说:“我妈给我那两套房子,我就不算升值了,一个月租金也有上万了。真要算起来,我还真没用他什么钱。” 许晚莱又说:“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已经有中年危机了。正常心态。” 孙姝仪噘着嘴说:“还说会一直宠我,都是骗人的。” 田夏拿起摇控器换个台:“你是找老公,又不是找爹。天天宠啊宠的,累不累?” 许晚莱建议:“要不跟你婆婆说说?” 田夏不可置否:“又不是给婆婆生的孩子。” 孙姝仪听了这话,倒没说什么。她早先给婆婆打电话,也存了让婆婆去罗岷面前说说的心思。只是这十来天下来,婆婆一没来看望,二也没听说在罗岷那发表了什么意见。她原来就和婆婆处得不冷不淡,这下更加冷了颗心。 许晚莱很敏感,她有点不太相信地问:“你婆婆不会也没任何反应吧?” 田夏说:“要不然呢?不是每个老人家都像你妈那样盼二胎的。再说了,她那婆婆,对睿睿就带得很少的。” 罗岷一进家,就察觉到孙姝仪没睡。 以往自己加班回家,客厅只会留盏小夜灯,今天还传来低低的风扇声音。他转到沙发前面去看,那人裹着条小毛毯在沙发上睡着了。 罗岷推了推孙姝仪的胳膊,嘴里轻轻叫着:“去床上睡,怎么窝这了?” 孙姝仪正梦见自己生了个三只手的小孩,刚醒过来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庆幸还是愤怒。她打了个哈欠,拍拍沙发,示意罗岷坐下来。 等他坐下来,又是一连串哈欠,直打得眼泪都出来了。擦擦眼角,孙姝仪问:“你们最近怎么这么忙?” 罗岷回了个消息,把手机扣到茶几上:“加班,事太多了。” 孙姝仪盯着茶几看了会,说:“我问你个事。” “你说。” “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罗岷这才正眼看着自己老婆,她现在还没显出怀孕的样子,模样依然漂亮的很,因为半睡刚醒,眼角还挂了点泪花,现在正说不出是期盼还是纠结地看着自己。 罗岷伸出手指掐了掐眼窝,缓慢地措辞:“不是不愿意。就是,太突然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孙姝仪纳闷地问:“就是怀了个孩子啊?这个事很难接受吗?” 罗岷叹了口气,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在目前来讲,我觉得压力很大。” 孙姝仪更纳闷了:“我们并不缺钱。” 罗岷静坐着,过了一会才说:“缺不缺钱,不是看眼前……” 孙姝仪一下子就想起了罗岷以前讲过的那些话,那些在她看来全是借口的话。她一句都不想听,直接打断说:“睿睿已经上幼儿园了,你妈每天下午可以帮我去接一下。我也能照顾自己,以后实在月份大了,再请个保姆。怎么你就这么大的压力呢?” 过了一会,见罗岷毫无反应,她正准备继续讲,他却伸手在肩上轻轻拍两下,温声说:“早点睡吧。” 过了十来天,孙姝仪去医院B超。 她生睿睿的时候自己还小,不知道担心、紧张、兴奋这些情绪要如何写入。现在怀二胎,倒像头胎一般,时时又想着不知道着床稳不稳,内裤上偶有褐色印记便怀疑自己先兆流产。 这事也不需要瞒,等妈妈和小姨旅游回来,她马上奉上验血结果。 孙妈妈担心,再三交待:“满一个月了去看下胎心胎芽。去正规三甲医院。” 医生一边看结果一边说:“经产妇,不要太紧张。给你开黄/体/酮和铁剂,最近不要拎重物,要同房。” 孙姝仪勉强记理许晚莱说黄/体/酮和先兆流产有关,马上问:“宝宝有事吗?这几天裤子上一直有点血印,要不要紧?” 医生见惯了像她这样的病人,只轻轻笑了一下,安慰道:“从检查结果上来看,没什么问题。现在才孕六周,注意营养和心情,不要太紧张了。” 孙姝仪拿了检查结果,一面道谢一面往外走。刚到门口,冲进来一个大肚女人,错肩而过的当口,两个就这么撞了一下。 孙姝仪下意识就说:“对不起!” 那女人“啊”地一声叫,不满地责备她:“你走路能注意着点吗?” 孙姝仪心想,明明是你自己乱冲乱撞的。但对方肚如八月大,她只好再次点头道歉。这时边上一男声说:“没有关系的,你先走吧。” 孙姝仪心里生出一股“总有公平人”的感激,忙往外侧身出去,再回头微笑致谢。 那男的一手虚扶着女人的胳膊,动作温柔,脸上却淡漠至极。孙姝仪心想,说是老公显得太小,说是儿子又觉得太老,真奇怪。 从医院出来,孙姝仪就给罗岷打电话。 那边无人接听,她又发微信过去:今天来查了胎心胎芽,一切正常哦~ 等坐在水果吧喝完一杯果汁,那边还是无人回应。 孙姝仪自觉无趣,心里一下就淡了下来。 然后抬眼之间,她突然就看到那个没空接电话回微信的人,正同一个女人由对面西餐厅出来。两人共撑着一把太阳伞,有说有笑地站在路边。不多时从餐厅里又陆续出来几个人,每个人离去的时候都与他们打招呼道别。 孙姝仪暗自吐槽,又在聚餐,难怪不接我电话。 她舍不得移开视线,求证似地认真注视,终于看到罗岷把那个女人的手牵起,再把太阳伞塞进去。 孙姝仪颤颤地想,太近了,太亲近了。 这时那个女人转身离开,孙姝仪不得不看到她的正脸。呵,李莉莉。 也许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吧,孙姝仪这么觉得。但伸手摸过桌上的杯子,微凉的温度提示她,不过是几分钟。 隔了一阵,她默默地掏出电话,再拨出去。 这次有人接了:“我刚看到信息。你回家了没有?” “……” “喂?” “哦,我正准备回去。你在哪呢?” “我刚跟同事吃完饭,上午去区里拿批文去了。” “那,晚上回来吃饭吗?” “回来。对了,早上跟睿睿说好了我去接他,你回去就休息吧,别管了。” 挂了电话,孙姝仪突然笑了。罗岷一向善于照顾别人,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想什么呢? 她安慰着自己,但心里并未因这种安慰而显得更开心一点。 很小的时候,孙姝仪就知道自己很矫情。那会还不知道这个词,妈妈说她“嘚瑟”;青春期的时候,同学笑她“公主病”;后来田夏定义她,“作”。 罗岷倒没这样评论过她,但也时时无奈地说:你能别闹了吗? 这是罗岷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他有一次还告诉孙妈妈:她就不管我是不是要上班是不是有事,哪个事让她心里不舒服了,非得跟我闹个清清白白,要把是非对错闹得责任清楚才罢休。 那会孙姝仪骄傲地说:“我爱你,才‘闹’你,懂吗?” 罗岷懂了。可后来孙姝仪也懂了,男人大多是希望自己在事业上有点奔头的,自己“闹”的太狠,扰了他上进的路或心情,只怕最后会责怪到自己头上来。于是她学着自我舒缓,学着体贴,学着更多地从罗岷的角度去思考对错。 她眼下就气恼着罗岷:再关心别人,也男女有别。平常让擦个防晒霜都怕自己显娘,帮别人撑什么伞?这种事情要是在公司里传出了绯闻,年末的总监位置只怕会出差错。 转又讨厌起小李来:也24了,该谈恋爱就谈去。瓜田李下,别人要真说你跟个有老婆有孩子的男人有啥暧昧,这可难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