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
看着身前比自己还要高出小半个头的魁梧汉子,张玄崇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微抬头看向了这汉子那双布满疑色的眼睛。
将院外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乾道成沉默半响,旋即将眼中的疑色收敛,轻声道:“进来吧,院子虽不大,可一匹马还是放得下的。”
说话间,他看了眼跟在张玄崇身后的黑马,脸上没表现出什么惊讶之色,只是转身向后行去。
见此,后者面上笑容更甚,但没发一言,只默默跟在这人身后,黑马则在他进了院子后跟着迈动了脚步,进了院子。
脚下的地面是粗糙水泥板,很是牢固,不用担心黑马会踩穿。
“不准拉屎撒尿,不然老子煽了你!”
摸了摸黑马,张玄崇轻声叮嘱了一句。
随即,将一个单位的血源打进了它体内。
“进屋吧,这外面冷得慌......”
这话让张玄崇调转了视线,他看过去时,这魁梧汉子嘴唇已经开始发紫,且裸露在外的皮肤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红,不时地还会颤抖两下。
可后者却没有进去,而是一直站在有厚厚门帘之外,看着他的动作。
“走吧!”
他沉默了两瞬,继而面色一柔,向汉子走近,而汉子也掀开了门帘,示意让他先进。
他没推辞,径直走了进去,身后汉子也以极快的速度钻了进来,感受着屋内的温度,后者不由得长舒了口气。
“跟我来吧。”
汉子搓了搓手,向里屋走去。
而张玄崇看着这滑稽一幕,心底一乐,却也跟了上去。
没见过的人很难想象,一個魁梧的像灰熊一般的人,缩着脖子做出苍蝇搓手的动作会有多喜感。
只几步的距离两人就走进了另一间房,张玄崇打量了番里面的陈设,只觉得很温馨,就是正常过日子的家庭陈设。
在他打量时,这汉子已经翻找出了两个大茶缸,看模样是能装上两斤水的,而后他侧过身对张玄崇道:
“先上炕,我去拿点东西!”
说罢,他转身就自忙活去了。
“这是......”
看着他的动作,张玄崇眸光微闪,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视线挪到了旁边的炕上。
他只睡过一次炕,那还是在秦省秦岭里的道观里,不过那时还没有烧炕,且他的体重还没有现在这般重量。
而这座炕是烧着的,这屋里部分温度都来自于它,不过张玄崇有些怀疑这座炕能不能支撑起自己。
他知道这中间是空的,所以,他没将整个身子都压上去,只是试探性的坐在了边缘,慢慢将身子放松,发觉没问题后,他才松了口气。
他坐上去半响后,那汉子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原本是空的茶缸也装满了东西,被其小心翼翼的端着,走近后直接放到了空桌上。
而后他又立即转身,似还要取什么东西般的忙活去了。
嗅~
只是,看着桌上的两茶缸不明液体,张玄崇的眼神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这是想要灌醉他?
本着在人家里,张玄崇便没有将感知放出,甚至连最基本的感知外界的能力他都压制住了,所以并不知道这汉子先前去干嘛了。
不过,现在嘛,他觉得看看也没什么,只是他刚要查探时,耳边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即魁梧身影再现,其手中还端着一大盆鱼,两只碗,香气浓烈。
啪!
一声轻响后,汉子将盆放到了桌子上,紧跟着他也上了炕。
“这大晚上的,你还没吃饭吧,小地方招待不周,只有这些,还请见谅。”
见张玄崇盯着自己,他便随口道:“这是人参酒,大冷天的,喝点正好暖暖身子。”
闻言,张玄崇不置可否的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低头看了眼身前茶缸里的被渲染上了些许淡黄色的酒液。
他猜到对方想干嘛了......
不过,喝酒而已,他可还没怕过谁!
心念转动,当下他便挑眉一笑,“多谢大哥招待,不知大哥怎么称呼?”
“我姓乾,乾道成!”
“你呢?”
说话间,汉子看了两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从闺女回来,对他说有人能治好她的疤痕时,他心中的波澜一直就未消止过。
事实上,当他走出房间看见院子外的人这么年轻时,他心里不止一次生出想要把这人暴打一顿的想法。
扯犊子呢,这么年轻,就能治好连村口那个能治百病的老中医都治不好的疤痕?
可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想试一试。
自家二丫脸上的疤痕一直是他心里的痛,哪怕后面他将那群狼给杀干净了,又将小狼抱回训成了狗,也难消解他心头的痛。
他只希望这人不是骗他的,不然他的酒不是好喝的。
‘乾道成?这名字......’
听着这个名字,张玄崇心头一动,对这汉子有些侧目。
“大哥你这名字可真是够霸气的!”
“我姓张,张玄崇!”
“名字不过是代号而已,那有什么霸气不霸气的。”
“吃饭吧!”
说着,汉子就把茶缸端起对着张玄崇示意了番,而后喝了一口。
后者见此,同样把茶缸端起,在其注视下,浅尝了一口,酒液入喉平平常常,就似凉水般沁人心脾。
但落腹后,酒液瞬间被分解,其内某些成分转眼就被他身体吸收,化作了丝丝暖流,不知去处。
呼!
浓烈酒气被张玄崇呼出,他眼睛变得锃亮,上次喝黄精酒也是这般,不过那时他的‘形意拳’才是大成,不像现在,他已迈入圆满。
两相对比下,足以看出这酒的效果。
而对于人参,张玄崇了解不多,但也知晓,一般有用的人参,就只有两种,野山参和林下参,至于圆参,那就是萝卜,甚至可以长得比萝卜还肥。
可林下参比起野参又有部族,想让他产生反应,那泡酒的人参......
当下他便抬眉看向汉子,轻声问道:“这里面的人参应该不只是林下参吧?”
“是林下参,不过,在山里的时间很久!”
岂料,汉子却摇摇头,否定了张玄崇话中的意思,紧接着他又说道:
“现在基本上没有野山参了,前些年不是兴起了挖参热吗,除了极少数地方外,都被糟蹋的差不多了。”
“就连几岁的参苗,他们都不放过......”
这样么!
在他还在回味汉子话中的意思时,对方已经开始了大快朵颐,筷子长的小杂鱼,被他挑起,用嘴一抿,便只剩下骨刺,接着又是另一边......
一条鱼只用了十来秒钟,便被乾道成吃干抹净。
这场面,看的张玄崇微微愣神,会吃鱼的人他见过不少,可他还是头一次见人这么吃鱼的。
旋即,他便从盆里也挑了一条小鱼出来,径直塞进嘴里,牙齿似是角磨机一般,眨眼间就把鱼肉连带鱼刺给磨碎开来,一并吞了下去。
这味道出乎张玄崇的想想,它很难形容是什么味道,反正就是好吃。
不过他也只是浅尝辄止,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盆鱼就是汉子一个人的量,他要是吃多了,估计汉子晚上就得挨饿。
所以张玄崇只吃了两条就放下了筷子,转而喝起酒来。
不到五分钟,这一茶缸两斤酒,就被他咕噜着吞下了肚,让他感觉十分的好。
这时,汉子端起茶缸,正要示意他喝酒时,突然便看见了他已经空了的茶缸,面色顿时凝固起来。
直到好半响后,他才呐呐道:“你...你喝完了?”
这酒是乾道成自己泡的,他当然知道这酒有多少度,一斤下去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在床上安稳躺过一天,比草原上的闷倒驴还要来的劲道。
可面前这人的茶缸已经空了,这屋里也没处倒酒,那他喝完了怎么还跟没喝似的,不,甚至还要精神些......
“这酒不错!”
看着汉子面上惊疑不定的神情,张玄崇嘴角一弯,先是称赞了句,而后面色一整,又道:
“我不是铁岭人,我来这是想找些东西!”
“你女儿脸上的伤疤不难治好,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
见他止住话语,乾道成一怔,立马追问道。
此刻,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水下肚,借着胸中那快要燃烧起来的感觉,硬顶着张玄崇那双充满渗人光芒的眼睛看去。
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见状,后者眼神一变,收敛了渗人光芒,口中徐徐道:“我想知道,你女儿身上的衣服是在哪洗的,或者说,用过什么地方的水......”
他和那小姑娘刚碰面时,对方身后萦绕着奇特味道就被他注意到了,这种味道他闻到过很多次。
那是只有蛟或者龙才有的独特腥味,未成蛟的蛇身上也有,可却和这种味道不同。
所以,张玄崇断定,她身上的衣服必定在最近时间里接触过浸泡蛟或者龙的水流。
“这......就...就这?”
汉子面上神情变得很是奇怪,他都做好对方大开狮子口的准备了,可没想到,就这?
“怎么?你以为我想干嘛。”
张玄崇两手一摊,有些无奈道:“我想让你闺女当向导,我帮她把脸治好,结果她说要回来问你们......”
话毕,两人大眼瞪小眼,纷纷沉默了半响。
呼!
突然,汉子长出了口气,将张玄崇的茶缸拿起就下了炕,同时口中道:“我去打酒!”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索性借这个机会去冷静一会儿。
而张玄崇见此,只摇头轻笑了两声,而后又夹了条鱼出来,慢条斯理的品尝起来。
这鱼确实不错,比他之前吃的鱼要好吃不少。
片刻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让他放下了还剩下半边身子的鱼,抬头看向了汉子出去的方向。
他只见,从门后走出了四道身影,且每人都端着东西,“大兄弟,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能喝酒,没给你准备到位。”
最先进来的身影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之感,将手中东西放下后,对张玄崇抱歉似的笑了笑。
其后两身影将东西放下后,似有些拘谨,最后则是乾道成,这个刚猛汉子,将茶缸放下后,挠了挠头,也是抱歉一笑。
随后这汉子向他介绍了他不认识的两人。
“张兄弟,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老婆,我给她说了你能帮二丫治脸后,她非得来感谢你。”
“这是我大儿子,二丫的哥哥。”
在四人进来时,张玄崇便已站起身子,看着他们的神态举止,他心头不由得泛起了波澜。
半响,他轻舒了口气,“我说了,你说出地方在哪,我就会帮她把脸治好,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炕上的桌子不大,摆上一盆鱼,两个茶缸只有些许空余,现在再摆上三人端过来的东西,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这些东西不是现炖吧!”
看着桌子上的那只熊掌,张玄崇眼皮一抖,他怎么不知道这玩意儿还可以吃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东西是保护动物吧......
“民不举,官不究。”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我们这就是深山老林子,最近的镇子也在几十公里外,没人来管我们,况且这头熊不是我杀的,是我捡的!”
汉子似是知道张玄崇在想些什么,笑着解释了两句,随后又道:“这只熊掌是给娃他姥爷炖的,另外还有些林蛙......”
看着桌上的东西,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时,立马被前者打断:“这东西一旦停了火再炖,味道就会变......“
得咧,人都这么说了,那他还推辞个什么劲。
当下张玄崇便长出了口气,对着四人道:“一起吃吧,你们看着我不自在!”
随后,五人便围坐一团,等他夹了第一筷子后,四人才开始对熊掌动筷。
不过他只夹了一筷子,或许是他不懂欣赏吧,这东西没他想的那么好吃。
当张玄崇将第二缸酒喝完后,乾道成还要再去打时,他按下了对方的手,酒虽好,却不可贪杯,他虽然没事,可后者却要有事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当房间内只剩下他和汉子两人时,后者吐了口酒气,眼神有些恍惚的看向了他,轻声道: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以这个条件作为交换,不过张兄弟,莪希望你别食言,二丫这些年因为那块疤受了不少白眼......”
“我听她说,村子里的老医生都治不好,可你们没想过去外面吗?”
听着他的讲述,张玄崇眼神微动,问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这汉子说村子离镇上比较远,可村子里的地上还是有车辙的,不是与世隔绝,那按理来说,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应该能治好吧。
说起这个,他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着情况:
“怎么没想过,那些大城市里的医院我们也去过,可他们说二丫眼角那块疤下面的什么坏死了,没法治,只能用块皮遮着,那什么效果图上看着也只是稍好一些......”
不过,乾道成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二丫知道了费用后,说什么也不肯治了。
可纵使他不说,在他叙述时,他心中亦是产生了波动,他的心防减弱了......
“说说吧,地方在哪,我明早出发前,会帮她治好的!”
沉默几瞬,张玄崇将话题拐了回来。
“二丫身上的衣服,是前几天在她姥爷家里洗的,离这差不多有十几里路,还都是山路,明天我带你过去。”
“好!”
目的达成,张玄崇起身向外走去,同时轻声道:“晚上不用给我准备房间了。”
闻言,乾道成一愣,刚要说话时,就见着人影消失,他立马下炕追赶,可出了院子后,却发现只有黑马在院子里。
“真是怪人......”
他不由得嘀咕了句。
“张兄弟他人呢?”
这时,他身后传来说话声,听清是谁后,他放下了帘子,转过摇头道:“不知道,他说晚上不用准备房间了。”
.......
院子外,村道上。
张玄崇望着已经完全变黑的夜色,呼出了一口浓白的水汽,就像是吸着水烟一般。
半响,他朝着山林而去,脚下一点地面,身子便消失在原地,只带起了一阵呼啸的风声。
而此刻,天空中似乎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十分钟后,张玄崇于一座山脚下停下了脚步,望了望山巅后,他径直飞身而上。
不到片刻功夫,他便迈过层层积雪,将身子送到了山巅,这座山是周围最高的一座山,从此处可以眺望四方。
于山巅站定,张玄崇眼中忽的亮起毫光,霎时间,漆黑夜色便被无尽白光所刺破......
望着这些散漫生气,他挑选了最浓烈的一处,旋即身子便带起无尽雪花,朝着那处方向奔袭而去。
而他所去方向的终点,是一处山洞。
......
嘎吱!
一声轻响响起,一道人影于一处山洞前站定。
这山洞位于半山腰,洞前还有棵大树为其遮风挡雪。
嗅着里面传来的味道,人影眉头微皱,他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这么脏。
更没想到,他运气竟然这么好,第一次就发现了目标。
呼!
人影轻舒了口气,旋即就向内走去。
...............
次日,早上七点。
乾道成刚打开们,便看见了坐在外面的张玄崇,身旁还摆放着四个熊掌。
尤其是,还能从其上嗅着丝丝血腥味。
这让他眼皮一跳,“张兄弟,这东西哪来的?”
“捡的罢了,你去你老丈人家里不至于空着手去吧!”
看着他的模样,张玄崇笑了笑,随即便站起了身子,“你闺女起来了吗?我去给她治脸!”
“起来了,起来了。”
汉子立马将熊掌的事抛之脑后,连忙把他迎进了屋内。
等两人进了那小姑娘的房间后,张玄崇便看见那姑娘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炕边。
不过,见他们进屋后,她脸上似是冒出了些许紧张之色,两只手不停地在腿上拧着疙瘩。
他没在意,只是看向旁边,发现他让其准备的纱布也在后,便对着汉子说道:“你先出去,我叫你进来你再进来!”
“啊...是!”
听见他要求后,后者立马转身,还将门给带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