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公子请稍等片刻,夫人待会便来。” 小厮领着梅如瑜兄妹到了厅中坐下,梅如香闲不住地四处打量厅里的摆设,这边摸摸那边看看,一边看还一边摇头,到底还是没有她家里装饰贵重好看。 梅如瑜看着自己妹妹那毫不掩饰的轻蔑表情,微微皱了皱眉,道:“坐下。” 她回头,见自己兄长神色肃然,当即“嘁”了一声,并不欲理会。 梅如瑜见妹妹如此,并未再多言,只是淡淡看了身旁的侍卫一眼,那侍卫心里一个咯噔,便又迅速移至梅如香身后,点了她的穴道,梅家跟过来的两名婢女忙地把梅如香半扶半拖到椅子上乖乖坐好。 梅如香大怒,正想开口,便有顾府的丫鬟给二人送来茶水。她在家里再怎么横,在外人面前却也是不敢在这个兄长面前闹太过分,不然她这个兄长更是不会给她面子,就比如现在。思量过后,她还是乖乖闭了嘴。 梅如瑜对妹妹的无声妥协似乎并不意外,伸手接过顾家丫鬟递过来的茶水,笑得温润:“谢谢。” 他人长得清俊好看,又因着体弱,自带着一股病美人的气质,如今用着这天生温柔的嗓音给婢女道谢,倒叫婢女一阵无措。 因为薛二姑娘平素里一向很讨人喜欢,前些日子看二姑娘那么可怜,小丫鬟原本是对梅家人都没有任何好感的。而此时梅如瑜的举动,立马让这个单纯的小丫鬟将对梅如瑜的厌恶全部散得一干二净。完全已经忘了一刻钟前,她还恨不得在茶里加点料,让这个管不住自己妹妹的梅公子受点罪。 再看坐在一旁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梅如香,小丫鬟心底更是忍不住为梅如瑜开脱,“其实说到底推二姑娘都是梅如香的个人举动,其实根本跟梅公子没关系的吧?这不,梅公子一知道此事不就亲自带着梅如香来给二姑娘道歉了吗?” 甚至已经开始为梅公子可惜,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妹妹。 然,心底虽然已经百转千回,小丫鬟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笑着向梅如瑜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只有耳根的微红,暴漏了她的心思。 梅如香看着红着耳朵匆匆退出去的小丫鬟,“嗤”了一声,不屑道,“又是个被皮相迷惑的蠢货。” 梅如瑜搁下茶杯,淡淡看了梅如香一眼,淡漠的眸色中满是警告。 梅如香看兄长如此,心底更是窝火,恼他为何对着旁人都能温和相待,唯独对她不是严厉训斥就是无声警告。 她也重重搁下茶杯,竖眉吼道:“看什么……” 话未说完,便听到外头有人唤道:“夫人,二姑娘。” 触及兄长警告的眼神,她还是心虚地选择了闭嘴。 不一会儿,便有几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梅如瑜让人给梅如香解了穴,再度用眼神警告梅如香不许胡闹,梅如香回瞪了梅如瑜一眼,终究还是不满地同兄长一同起身相迎。 在梅如瑜的示意下,跟着梅家兄妹二人来的两个丫鬟也都退了出去,只留下顾家的丫鬟在大厅里伺候着。 梅家两个小丫鬟刚一出大厅的门,便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天知道,她们家大小姐的性子有多刁钻,力气有多大。在顾家人面前,他们公子肯定不会让人点小姐的穴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来镇住她,万一没被穴道控制的小姐一个不高兴跟公子动起手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既得护着主子,又不能冲撞还手的下人。 这下好了,没有公子的召唤,便是里面打起来都与她们无关。 约莫过了一刻来钟,在外头候着的两个丫头忽地听到他们家小姐的一声尖叫,叫声尖锐入耳,似还带着几分恐惧。这声音震得二人心惊胆战,也不知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直到日落西山时,两个小丫鬟才看到顾夫人和薛二姑娘才亲自送公子和小姐出来,公子依旧温文有礼,冲着顾夫人和薛二姑娘行礼告辞。 而他们家小姐,脸色苍白,一脸恨恨地看着梅如瑜,似想把他拆吃入腹一般。二人视线下移,只见梅如香右手手腕上简单地缠着绷带,绷带上还有鲜红的血迹。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皆暗中哀嚎:“完了完了。” 回到梅家,梅如瑜便吩咐道,“找棠叔来帮小姐看看。” 说罢,便头也未回地去了书房。 梅如香似被点了哑穴,说不了话,看梅如瑜的神色越发地阴狠。 书房中。 暗卫阿九现身,眉心微锁,“公子,小姐的处罚……” 他顿了顿,似有些不忍,犹豫了片刻,才道,“是否太重了些?” 方才在顾府他听得一清二楚,小姐推了薛二姑娘这件事情,公子以亲手断了小姐的右手手筋与关十年禁闭赔罪,这才让顾夫人再无二话。 只是小姐平素里虽然刁蛮了些,可到底心思还是不坏,当时只是不小心出手太重,也并非诚心想置薛姑娘于死地。他觉着,这处罚太重了。 梅如瑜从账册中抬眼瞧了瞧比他大上两岁的暗卫,眸色并没有多少变化,“若是不让她记住痛,日后定会惹出更大的祸事。” 挑断手筋又关十年禁闭,对于自负又总爱往外跑的梅如香而言,这处罚算是极重的了。可对梅如瑜而言,这处罚已算是轻的,至少保住了她的性命,保住了梅家。 暗卫见梅如瑜如此,便知自己思虑不周了,薛二姑娘毕竟是皇亲国戚,此次能活过来,也全凭运气,若她有个好歹,不止小姐性命难保,怕是整个梅家也会受牵连,如此一想,小姐的处罚也确然算是轻的。 他朝着梅如瑜行了个礼,便又退回黑暗之中。 ******** 五月初,阳光正好。 “满满,你看我这身衣服可还好?颜色会不会太显老?” 薛沉微在落地铜镜前左看右看,第十次问薛沉烟同样的问题。 五日前,收到顾时清的信件确定回来的日期后,薛沉微便一直担心自己穿的衣衫不好看。 薛沉烟笑看着素来温柔娴静的姐姐,由衷道:“不老!姐姐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就一张嘴甜。 薛沉微嗔了妹妹一眼,又在铜镜前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问题,才笑着去拉薛沉烟:“算算时辰,你姐夫过会儿就该到了,我们去门口等他!” 薛沉微的丈夫顾时清乃是安宁候府的世子,从小也是在青州长大,同薛沉微可说是青梅竹马。如今在御史台任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虽说只是正八品官职,手上权利却是不小,直属皇上管辖,平日里也忙。顾时清每年几乎都有七八个月在各个州县辗转,他们夫妇二人都是靠信件往来聚少离多。 是以,便是如今二人已经成婚数年,每一次顾时清回府,薛沉微还总能如少时那般娇羞期待。 另一头,顾时清刚一进城门,心就已经飞到了家里。 这一次通州事情告一段落,他总算向陛下请了些假,可以好好陪陪自己的妻子,转眼已经三个多月未见,连妻子怀孕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他都没能在身边陪着她,此时,他只恨不得能长了翅膀飞回去。 不过他心底虽然急切,面上却丝毫不显,就温雅得叫人看不出半点儿着急。 顾府门口站了好些人,都是等他回来的。 人虽多,顾时清却只看得到沉微一人,她就站在人群的最前头朝他笑着,温柔娴静,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终于到了! 顾时清翻身下马,小厮忙上前从他手里接过缰绳把马牵走。 初夏的傍晚已经有些热,顾时清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薛沉微忙笑着迎上去,把帕子递给顾时清。 顾时清却没有伸手接,而是唇角带着柔柔的笑意,微微弯下身子,倾向薛沉微,语气竟有些撒娇的意味:“你帮我擦。” 见着自家夫君突然凑过来的俊脸,薛沉微脸更红了几分,连带着呼吸都有些紊乱,娇嗔道:“满满还在这儿呢!别闹!” 顾时清知妻子脸皮薄,便也不再逗弄她,低低笑了笑牵住薛沉微的手,又转头去问薛沉烟:“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声音温和,全然没有对着薛沉微说话时的孩子气。 薛沉烟笑了笑道,“劳姐夫挂心,现在已经好了。” 顾时清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薛沉微看着夫君眼底淡淡的乌青,一想到他为了早些回来连夜赶路餐风露宿,心疼得不行,忙道:“都这个时候了,应该饿了吧?厨房已经做了你爱吃的饭菜,我们边吃边说。” 顾时清转头,便对上妻子满是心疼担忧的眼,心底一阵柔软,声音变得比往日里越发温柔:“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牵起她柔软的手,便往屋子里走去。 顾时清对待外人虽然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在府里面对薛沉微时,却从来不讲谦谦君子那一套,总是喜欢粘着薛沉微,是以,府里的下人小厮对他们在众人面前牵牵小手已是见怪不怪。 一行人进府之后,收拾行礼的收拾行礼,准备饭菜的准备饭菜,各忙各的去了。 在去等顾时清之前,薛沉微担心薛沉烟的肚子饿,便叫她先吃了午饭才去,现在姐姐和姐夫久别重逢,薛沉烟也不想去打扰他们,笑着同他们说了一声,便准备退下。 薛沉微知夫君一回来就冷落了妹妹,有些过意不去,忙把手抽出来,挽着薛沉烟道:“留下来陪我们再吃一些吧。” 薛沉烟笑道:“不了。”说着,又再姐姐耳边打趣,“我都陪了你好几个月,现在姐夫回来,你就让我放松一下,让姐夫好好陪你吧?” 薛沉微羞涩的笑了笑,没再勉强薛沉烟。 顾时清也没开口挽留,只是温笑着叮嘱薛沉烟一句:“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启程。” 薛沉烟亦是笑着回道,“好” 又冲姐姐笑了笑,才转身离开。 薛沉烟刚走,顾时清便伸出长臂,把不放心望着门外的薛沉微带入怀中,唇贴上她的,唇色相抵,温柔缠绵。 半晌,他才舍得松开薛沉微,手抚上她因亲吻而泛红的脸颊,声音低哑:“圆圆,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