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待得刀疤男出去之后,早已心急如焚的半夏忙地就起身跑到自家姑娘面前替姑娘包扎起伤口来。 那刀疤下手是真狠,伤口都已经翻起来了,看起来分外可怖。 她心疼地看着姑娘的伤口,忍不住直掉泪。 可怜她们姑娘最近这两个月受的伤比之前十多年加起来还多。 薛沉烟没有出声,由得半夏替她包扎伤口,悄悄掀开车帘,去查看外头的形势。 他们应该是不敢走官道,现在马车正在半山腰,山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峰,另一边则是灌木丛生的斜坡。 不管前世今生,薛沉烟都没走过这条道,根本不知道他们要把她带到哪儿去,也不知他们劫持着她要父亲做些什么事情。 犹豫片刻,她还是拉了拉半夏的手,在她的手心轻轻写下一个“逃”字。 半夏当即了然,他们姑娘是打算这个时候逃了! 可转眼,她又担心,能逃得掉吗?他们都在外面守着,她们要怎么逃?自己跳车?可马车开得这么急,跳车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薛沉烟似看出半夏的疑虑,微微笑了笑,又轻轻在半夏手里写了个“踹”字。 显然是想把劫匪踹下马车,她们驾着马车逃。 这倒是个好法子! 只是要怎么把他们踹下马车?她们俩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薛沉烟指了指半夏身后的包裹。 这下半夏彻底明白了她们家二姑娘的打算。 她险些忘了,世子爷喜辣,二姑娘回长安前便特意给世子爷带了两包辣椒粉,没想这下竟能在这儿派上用场。 现在两个劫匪都在马车外面,对她们的戒心也没那么重,正是好下手一次搞定的时候。 明白过过后,半夏忙移过去,把包裹里的辣椒粉找了出来。 两人对了个眼色,也不多耽搁,果断将辣椒粉抓在手里,探出头去,轻声叫道:“大哥?” 刀疤男和驾车的男子根本不知她们的计划,只以为她们又有什么要求,回头凶神恶煞的看着探出头来的二人。 就是这会儿了! 薛沉烟和半夏毫不犹豫,甩手就把辣椒粉往他们脸上扔过去。 “你娘的!” 没想两个小姑娘居然会来这一招! 猝不及防,眼睛辣的他们睁都睁不开,下意识地捂住眼睛,便就忘了去捉她们。 薛沉烟和半夏不敢有丝毫停顿,趁着他们捂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用尽全身力气一人一个,把他们踹下了马车。 把人踹下车之后,薛沉烟一手抓起缰绳,一手拿起马鞭,猛地抽了一下马背。 马儿受了惊吓,一阵嘶鸣,发了疯似的狂奔。 后头传来两个男人暴怒的吼声。 成功了! 薛沉烟和半夏都是满头大汗,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瞬,便就发现不好了! 不管是薛沉烟还是半夏,都不会赶马车,现在马儿又发了疯,她们根本控制不住它! 山间的小路并不好走,两个人被颠簸得几乎坐都坐不稳,薛沉烟刚绑好的的伤口越撕越裂,脸色也越来越白。 失血过多加上颠簸疼痛,未过片刻,薛沉烟竟也一头从马车上栽了下去,连接着滚了好些圈。 “二姑娘!” 半夏惊叫一声,顾不得其他,闭着眼也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跌跌撞撞跑过去,却见二姑娘脸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毫无血色,头发也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上。 她探出手去查看薛沉烟的伤势。 果然,伤口又裂了,伤势比方才更是严重了几分。 虽是初秋,可这天气还是热得很,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伤口化脓就难办了,必须马上上药处理。然而,他们带的药全部被发疯的马儿带走了。 半夏举目四望,心情又沉重了几分,这儿荒山野岭,根本没有人家,也不可能找到大夫。 半晌后,她咬了咬牙。 不管了!先走一步算一步。 把昏迷的薛沉烟从地上扶起来,背到了背上。 原路返回肯定是不行了,她只能背着薛沉烟往前头一步一步艰难移动。 走了未几步,半夏便惊喜地发现,这山的山坡上竟有不少能够止血治伤的草药,还有不少小而干燥的山洞,山洞前垂着密密的藤条。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草药长在山坡上,山地湿滑,她不好背着薛沉烟去采药,便寻了个相对大一些的山洞,把薛沉烟小心翼翼地放好,又用藤条遮好洞口,这才去寻草药。 那两个劫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她的动作得快一些才行。 ******* 薛沉烟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身上疼得不行,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死掉了一般。 也许是因为已经死过一次,薛沉烟心里竟没了多少害怕。唯一遗憾的是,她还是没有机会跟大哥说一声对不起,还是没机会跟大哥认错。 恍恍惚惚中,薛沉烟又似乎又看到上辈子和大哥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外头下着大雪,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雪景傻笑。 半夏来了,在外头道,“二姑娘,世子来看您了。” 她回过头,便见大哥推门进来,一身浅灰色的裘衣上和发上都沾了雪花。 隐约记得,这个时候大哥已经一个月没有理她,现在能来看她,她很开心,忙地就蹦上前去,唤道,“大哥。” 大哥素来严肃的面上满是不忍,拉着她温声哄劝,“满满,听大哥的,跟大哥进宫,去找皇上收回圣旨,好不好。” 喜悦的心情霎时被大哥的话浇灭。 她甩开他的手,倔强地看着他,“不要!这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圣旨!” 大哥眼中的不忍褪去,似隐隐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他心里没你,你就算找陛下求来了圣旨,嫁过去以后苦的也是你自己!” 她直视着大哥的眼睛,“我信真心能换真心,只要我一直待他好,他会把我放在心里的。” 大哥算是被她彻底惹怒了,扬起手似乎要打她。 她看着大哥,不躲也不闪,她不信一向疼她的大哥能下了去手。 如她所料,大哥终究是下不了手打她,只愤怒地道,“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你要坚持,我也懒得管你了,日后要是觉得苦了,也别给我回来哭鼻子。” 她心里觉得难过,想不大明白,为什么她好不容易求来的婚事,连他最喜欢的大哥也不赞成。 看着大哥冷漠的模样,她赌气道,“不哭就不哭!” 说罢,便把大哥推出了房门,再不肯见他。 婚礼当日,大哥来背她上花轿,什么话都没有跟她说,显然还在生气。 大哥赌气,她也赌,赌到便是后来再苦,也不肯和宣平侯府通半声气,赌到大哥去南境她都没去送他。 梦里难过,薛沉烟没睡多久便就醒了,回想起梦里她和大哥的争执,她越发的想念大哥,只想赶紧回到长安。 头脑清醒了些,薛沉烟坐起身环顾一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人放在了山洞里,山洞不大,除了一些干草,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早上的阳光透过洞口密密的藤蔓照进来,让她有些恍惚。 愣了好一会儿,才隐约记起,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半夏说替她去找药草。 未多久,洞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薛沉烟想也没想,便拔下发间的银簪握在手中,浑身戒备。 直到看到来人时,才松了一口气。 半夏手里抱着草药拨开藤蔓钻了进来,因为从马车上滚下来,再加之背着薛沉烟的慌乱逃命,她的衣衫已经被荆棘划破,身上沾满泥土,头发也是松松散散,看上去分外狼狈。 “姑娘。” 见姑娘已经醒了过来,半夏眼底闪过一抹欣喜。 好在薛沉烟的伤势虽看着严重,却没有伤到筋骨,半夏替薛沉烟清洗完伤口,便就从自己还算干净的里衣上扯下一块布替薛沉烟包扎起来。 薛沉烟看着替自己忙前忙后的小女孩儿,只觉得心头一暖,眼眶竟有些湿意。 包扎好伤口,半夏才发现自家姑娘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眼底含着泪光。 她以为是娇滴滴的姑娘疼了,忙紧张问道,“姑娘,是还有哪儿疼吗?” 上辈子,她曾受过比现在更重的伤都熬过去了,如今这点伤虽说会疼,但到底还是在她可忍受的范围之内。 “不疼了,”薛沉烟笑着摇了摇头,由衷道,“谢谢你,半夏。” 半夏笑了笑,道,“是我该谢谢姑娘,当年若不是您,我怕早就饿死街头。” 薛沉烟心底一酸,从没想过,当年不过一饭之恩,便就会让半夏如此护着她。 就在这时,外头又有脚步声伴随着人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怎么肯定她们就在附近?那马跑得那么快,说不得她们早逃下山了。” 脚步声和粗狂的说话声似乎在洞口停了下来。 薛沉烟和半夏都听出来了,说话的正是劫持了他们的刀疤男。 再度戒备起来,握紧手中的银簪,薛沉烟屏息凝神不敢乱动,半夏亦是浑身一僵,捂着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仔细听起洞外的动静。 半晌,才听到一道略带玩味的声音,“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