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跟女孩子隔着张桌子的距离,一人坐在一边。虽然极为不情不愿,但是在一个洁癖症发作的患者的威压之下,女孩的身体还是被被单裹得严严实实——被单又从她肩膀一侧滑落到腰间,她生得又美,整个人就像是从洛可可风格的油画里缓步走出的阿芙洛狄忒。 他看着她,一个念头止不住地涌向脑内:又要丢床单了……还是说干脆就把床单留下来,再添一台洗衣机,专门就用来洗猫窝猫衣猫被单猫玩具。 面对莫名其妙由布偶变成的赤身裸体的漂亮女人,这个洁癖症患者下意识的反应是:家里需要再添一台洗衣机了。 她小巧玲珑的两只脚就搁在椅面上,两腿岔开,姿势要多不雅有多雅。脚腕圆圆的,看着跟没骨头一样又软又嫩,她晃着两只小脚,手肘撑在桌上,一手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 “所以你是……” “我是什么,你还不清楚嘛。”她伸直了两条修长的腿,荡悠悠地踩上他的膝盖。她才刚踩上去,霍然就蹙起了眉,想用手把两只碍事的腿挪开……但是那样一来,没有戴手套的手就会被弄脏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他选择按捺住心里强烈的不适,勉为其难地跟这只猫化身的女人沟通,“你是说,你就是那只布偶猫。” 她笑了笑,下垂眼弯弯得像小月牙,算作是承认。所以霍然停了停又问:“你认识这个人吗?”一边说,他一边就点开了穆如清的头像,是穆如清坐在川藏线上被晒得满面黧黑笑得龇牙咧嘴的照片。“我来看看啊……”她收回了脚,半跪在椅子上,上半身完全倾斜过来。她草草看一眼,一只爪子不自觉就要往霍然的右肩搭,被避开也没觉得不高兴,还是笑眯眯的,“不认识。” “那你还认识谁?” 她把爪子隔空拍了两下,“当然是你啊。”她笑笑地说,“毕竟是你把我带回家的嘛。” 她说话的时候,脖子上拴着的一条项链就凭空荡来荡去,链子上内嵌珠光粉宝石的戒指硌在她胸前散着光。会让动物产生异变的石头……霍然蓦的想起了郝世忠那天吐槽穆如清的话……还有那个诡异的“单身狗滞销,帮帮我们”。 如果他的猫能变成人类,那么“单身狗滞销,帮帮我们”的猫变成了所谓的美少年也就不足为奇了……这也就是那段胡言乱语逻辑不清的文字里作者为什么反复强调的“用手指”云云的原因——那只猫做过了阉割手术。 那么后来说的没再用手指……难道说又重新长出来了吗? 霍然:…… 如果这是真的,后期又能被成功运用到人的身上,多少身体残疾的人能从中受益……那是多伟大的壮举。也难怪穆如清激动成那个样子了。霍然没作声,伸出手指想去夹她胸前的戒指。“唉~”女孩子装腔作势地长长叹了一声,接着捉住了他的两根手指,冲他笑了笑,“别默不作声地就要摸人家啊~好歹也要打个招呼吧,讨厌~” 手指被她捉住的那个刹那,霍然已经在想待会要用哪一只钢丝球来擦手会洗得比较干净了。 她一边说,一边就把戒指塞回了胸间沟壑里——深,不,见,底。霍然盯着看了两眼,忽然就别过了脸,“……我先带你去买衣服吧。” “咦?”她先愣了几秒,一踮脚尖就跳到了门口,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某个不可名状的地方也是。“现在吗?” “不是。”霍然扶额。人生中头一回,他产生了一种有个老姐就是好的庆幸,“你先换个衣服……然后再出门。” 霍莞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刚刚好,重点是颜色全黑棉质厚重,一点都不透。不得不说,明明是同一件衣服,穿在霍莞身上看着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居服,可是被她这么一穿,简直就像是给她量身做的高定……这只布偶还真是有明星气质。 她的性格倒是十足的室内猫:在家能满世界撒野,出了门就又慌又怕,黏人黏得不行。从出门到去商场,她的手全程都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这孩子简直就跟没出过远门一样……霍然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他索性就由着她牵着了,到内衣店门口才把她的手揪到了一边,女孩子一脸不解地看过来,霍然就指了指已如饿虎扑食般扑到她跟前来的导购,“你跟着她们就好,看好了我付钱。” 她表情颇为无辜地动了动嘴唇,看样子还想说些什么,已经被两个导购一左一右架走了。 没有这只人形布偶在旁边闹腾,霍然好不容易得了闲。然而就像是存心不让他休息似的,一个人扭着腰肢,娉娉婷婷地向他走过来了,“怎么留着女朋友一个人在里面?虽然是女朋友买内衣,你也得去确认一下符不符合自己的心意呀。” 霍然没说话。对方的脸涂得一片傻掰,眼线和睫毛膏黑又厚,艳红的唇像滴着油,只有唇边未刮净的胡茬如实地反映了主人的性征——这是个男人。 见他沉默不语,那人反而说得更起劲了,“你女朋友这是刚出院?哎呀呀,长得漂亮反而不省心吧?”他手一拍霍然肩膀,神神叨叨地凑过来,“哥们,你要想好喽,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一般在给人头上种草这事上都有两把刷子。你千万得想清楚……” 那人说着又要来拍他的肩,霍然往右侧微微一倾,避开了对方的手,冷冷看他一眼,“我对她倒是挺满意的。”说完了,他也不看那人的反应,径直就要往店里走。虽然进去很尴尬,但总要好过在外面被一个精神病搭讪。 她刚试完两套出来,乍一见霍然,就有种嫌疑犯见了辩护律师的激动不已。霍然佯装没看见,仿佛不经意地问,“看好了吗?” “嗯~看好了!” 他点点头,等在一边的导购适时道:“先生,付款请跟我来。” 那两套就半搭在导购的小臂上,他本来也不打算去看,余光一瞥:黑纱,蕾丝,看起来相当诡异的细带子…… 他果断拦截了导购与收银的对接,转身对她说:“这件不好,我们再看看别的。” ……确实是相当不好!被锁在这具躯壳里的付瑶恨不能分分钟冲出来模仿马景涛:比起过分暴露的衣服,她更介意的是跟一个认识没几天的陌生异性来逛这种店;比起跟一个认识没几天的陌生异性来逛这种店,更要命的是她(或者说跟她有着一模一样长相的这具身体)刚刚居然一直在尝试色.诱霍然!——还色.诱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这把她堂堂二十一世纪华夏第一流量花的面子往哪里搁。而在付瑶记忆中,是从自己碰到那枚戒指开始,身体才发生了异变,接着就收到了学院关于本世界“解放天性”的隐性表演要求。也即只有付瑶在能完全表演出目前假付瑶的表现后,她才能真正掌握对这具身体的操控权。 假付瑶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反倒是另一个声音过来抢戏,“我看着那两套挺好的呀,这个小姐姐皮肤又这么白,穿黑肯定好看。” 霍然向声源处淡淡忘了一眼,是刚才那货。他妖妖袅袅地走进来了,手一搂她的肩,看也不看霍然,“小姐姐,你看我也是个男人,男人的那点小心思我都明白着呢。男人啊,都是口是心非的,你别看你男朋友说不好,其实心里指不定多喜欢呢。” 她一听,立刻就动摇了,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 霍然刚想要打岔,就听那个人笑嘻嘻地跟她打包票,“那是当然了,这家店就是我开的——我还能不了解吗?小陈,小黄,你们说是不是?” 那两个导购正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闻言一抬头,两个人面面相觑,愣了片刻,才堆着笑脸凑上前来,“店长,您怎么过来了?” ——您过来了,我们就做不了业绩了啊! 店长自然是不知道她们内心的小九九的,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得意洋洋地看向她,“怎么样?相信我的话了吧?” 见她脸上的表情已从将信将疑变成了坚信不疑,店长内心激动地直搓手:看我FFF团的威力!简直烧情侣于无形嚯嚯嚯。 是的,他表面上是某著名内衣连锁店在本市的总店长,背后不为人知的身份则是FFF团在本市的分舵主。为了能拆情侣于无形,他特地把头发梳成中性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游走在情侣男女双方之间,使出舌灿莲花的工夫。——自从开店以来,达成了拆散情侣8888对的优秀业绩,几乎从未失手过。想要逃脱他辣手摧花的魔掌,难度大约不亚于开出500万双色球的概率。 他是高兴了,店里的导购却在背后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家被誉为“情侣去了必定会分手”的店,在本市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这个绰号流传出去之后,这家店就是门前冷落少有人至。导购的底薪少得可怜,想多赚钱都靠提成,怎么能不骂他? 对着店长,她还是坚如磐石。可下一秒,到了霍然跟前,她的坚信不疑就止了步。 她抬起眸,静静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太好啊?” 霍然没说话,笑了笑算作默认。她也跟着笑了,转头跟店长说:“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听他的。” 本次突发事件以霍然黑着脸挑了小熊猫与小黄鸭图案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