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狭长的镜湖,成了一个直通地下湖的圆坑。
镜湖之外,因水镜真人造就的癫子,不管身处于哪一县,就此全部死绝。
此次事了,真正得了镜湖好处的蛊师,却是少之又少。
卖到各商会的虫药不少,但异蛊之卵只听人传言,难得有一枚活卵出现。
月余过去,这一日,梦州宗阳府地界。
前后两辆马车奔驰而过,车上共计十四人,皆为钦天监之人。
这一趟他们前往沽州的人不少,折损了一半还多。
后一辆马车上,驾车的是一中年武夫,车厢内坐着六人,五男一女。
“徐兄,你是亲眼目睹的,那位前代大司最后到底如何了?”开口的是卢司夜,此前半路截住徐茂等人的正是他。
因相隔的太远,镜湖一行,他躲过了一劫。
与徐茂同去的司内之人,大半葬身在妖龟手里,而死因竟是受那位前代大司连累。
依周司晨所说,是那位前代大司拉人垫背。
“没想到少司大人为了镜湖之行,连那位也给请来了。”
“说到底还是监正一脉,少司大人与那位算起来还是师兄妹。”
“徐司夜,你可知晓少司大人要争的是何物?”
徐司夜冷眼瞥过周婉,不用多问,定然是此女口无遮拦。
“你们不要命了?胆敢私下妄论,周司晨,还请谨言,你不是稚童。”
周婉坐在车窗边上,撇撇嘴,歪头看向窗外,并不理会老徐。
她差点死在镜湖,心中对那位少司大人怨念深重。
经此一趟,她认清了朝廷和钦天监的面目,也就跟陆丰一个德行,都不是好东西。
少司身为钦天监的大人物,完全将他们这些司内之人当作了弃子,可有可无,事后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无,先行离开了沽州。
想来在那位大人眼里,纵是明摆着坑害他们,又何须与他们交代。
正看着车窗外,周婉耳边传来成片的哭嚎声,风中还夹带着烧纸的味儿。
“又不是祭祖的日子,是村人意外横死了?”
前方道路边一座村落在望,占地约莫两里,村中各家各户的门前,几乎都有妇人在烧纸钱。
而村道上,过百身着甲胄的军士来回穿行,搜寻着什么。
马车奔出一段路,路过大半个村子,周婉发现了一件怪事。
村内连个像样的成年男子都看不到,除了妇孺,余下男子不是老翁,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亦或干脆就是癫子。
“死的全是壮丁,莫不是妖物邪祟所为?”周婉看向车内几名同僚问道。
车内的其余五人对视一眼,没有为周婉解释。
正在驾车的吕姓武夫冷笑出声,主动说道:“狗屁的妖物邪祟,是被抓去了军中。与邻国的战事吃了亏,军中死人多了,自是得拉壮丁去填命。”
“瑜国能打得过我们大燧?”周婉皱了皱眉,大燧在跟瑜国打仗,打了十来年了,她自是晓得的。
但大燧国力稳压瑜国一筹,向来是胜多负少,听说战事就是他们大燧的皇帝挑起的。
便是吃了败仗,也不至于如此抓人,眼前村里的壮丁都快给清空了。
战事再如此下去,恐怕不止是年轻汉子,就是上了年纪之人也得上。
吕司夜说破此事,车内的其余五人摇了摇头,神色感叹,也打开了话茬。
“瑜国打不过我们,可东边接壤的还有个梁国,我半年前就听到些流言,说是梁国要动兵。”
“倘若是梁国和瑜国联手,还真有可能叫大燧惨败。”
“不对,再如何也不至于到此种地步……”
几人说着,徐司夜口中的话忽地打住,看向车窗外的双目一沉。
车内其余人,包括周婉在内,眼神也变得惊疑起来。
六人视线中,一排十来户的屋子前,四十余名军士围堵,自屋内拖拽出十三名大肚子的女子。
车厢内,连心狠手毒的周婉,也不禁面露怒色。
“身怀六甲的妇人,他们就是如此对待的?”
下一眼看去,更叫她惊愕的事情出现了。
相隔不过百丈的村道上,那些军士没有半句废话,手起刀落,一人斩一个,当场剖开十三名妇人的肚皮。
惨绝人寰的哀嚎声响彻,车内、车外,两辆马车上的十四名钦天监之人,齐齐变色。
他们此行回钦天监,换去了司内的星袍,作的是百姓打扮。
当下,两辆车上就有人要换上钦天监的差服,凭司内身份出去教训那些军士。
“混账,我去宰了他们。”马车骤停,驾车的吕司夜懒得换差服,身形暴起。
他前冲而去时,一柄甲兵大斧在其手中伸展开来。
前一辆马车上,同样有一名武夫出身的二境出手,两人不分先后,疾奔向百丈外出刀的军士。
“等等,且慢下手,那些妇人并非身怀六甲!是邪祟作怪。”干玉宇袖中一手捏决,一手拈符,双眸中幽芒流转,看得最为清晰。
他话音才落,周婉等人就见那些军士一拥而上。
四十余人围拢,一通乱刀,十三名肚皮外翻的妇人被活活分尸,碎裂的残尸间窜出十三道黑光。
黑光遁行,屋外牛棚接连倒塌,里面的大水牛疯狂奔出,肚皮接连炸裂。
“噗呲、噗呲……”
“大燧将士果真勇猛过人,残杀老弱妇孺毫不手软。”血花四溅中,响起桀桀怪笑声。
十三名体生黑鳞,头骨畸形的身影破开牛肚,落在了倒塌的牛棚外。
黑光落入他们掌中,显露出真正面貌,竟是一只只顶着婴儿脑袋的蛇身怪物,连头带蛇尾两个巴掌大。
这些抽干妇人真阴的怪物扭动,转眼被黑鳞身影吞入腹中。
这边,徐司夜面色剧变,猛地一掌击出。
真气横推,车厢左侧被整个掀飞。
他身形掠出马车,周身乌光流转,一套甲兵铠甲覆盖在身,同时手中多出一双大刀。
“不是邪祟,是梁国魔修闯入大燧境内,一起出手,一个也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