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因为刚才耽搁的缘故，苏沅到年年家楼下已经不早了。　　　　这边大多房子已经是废弃了，稍微有钱的都搬出去住，只有几家孤寡老人还苦守着祖业。　　　　泛黄斑黑的墙壁上，零零散散粘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　　　　楼梯上的油漆早已脱落，露出原本的铁锈红。　　　　狭小的楼道，只能容忍一个人通过。　　　　刚到楼下的时候，还撞见一只肥硕的老鼠，“嗖”的一声从楼梯口穿过，吓得苏沅惊呼了一声。　　　　苏沅原本以为厉腾会对此有所反应，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吭，面不改色地牵着她上楼。　　　　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思，厉腾偏过脸，语气淡淡：“以前出任务，环境比这更不堪。”　　　　部队的生活严谨艰苦，可对他而言却比家里锦衣玉食的日子充实了好几倍。　　　　幽静的楼道，清晰地传出两个人的脚步声。　　　　年年早就在门口等待了，看见厉腾高大的身影时，下意识退回屋子，“吱呀”一声想要把门关上。　　　　“小年糕！”　　　　还没关上，就听见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接着出现的是从厉腾背后探出脑袋的苏沅。　　　　意识到门外两人是认识的，年年小脸一红，咬着唇忙把门推开。　　　　“这是我同学，年年。”苏沅站在门口，笑着介绍两人，“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厉腾厉哥哥。”　　　　去年有一部军人题材的电视剧意外的火爆，当时苏沅就和年年说过自己对面的邻居也是军人，所以年年对她口中的“厉哥哥”并不陌生。　　　　“……麻烦您了。”　　　　声音细如蚊讷。　　　　年年性格内敛，做不来苏沅的自来熟，朝厉腾微微屈了下身子，红着脸招呼两人进门。　　　　“不用。”　　　　厉腾难得温和地应了一声，只是他一直习惯了和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即使是特意压低的声音也比常人粗犷了不少。　　　　刚才站在门口没注意，进屋后厉腾才看清楚眼前这个完全不同于苏沅的女孩。　　　　瘦弱的身躯干瘪瘪的，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身上的睡衣一看就是大人的，明显大了几号。　　　　家里没有厨房，只在客厅随便地隔开了一个地方，上面只有一个破旧的电磁炉。　　　　女孩弓着腰倒了两杯热水，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面容。　　　　“家里没有茶叶。”　　　　因为有陌生人在，年年的态度拘谨了好多，小声嗫嚅道。　　　　还没等苏沅开口，就见隔壁的厉腾眼疾手快地接过端着杯子的盘子，“没事，我不喝茶。”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接过去，年年愣愣地抬头，这才看清男人的模样。　　　　面容冷峻，脸部线条流畅，眼睛是标准的内双，幽深的眼眸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苏沅果然没骗她，厉腾长得真的比电视剧上那个男主角好看多了。　　　　年年定定地盯着厉腾，须臾才发现不妥，小巧的耳垂也染上粉色，“我去叫一下奶奶，她刚刚睡着了。”　　　　说着，逃路似的往屋内的房间跑去。　　　　看见年年落荒而逃的背影，苏沅不满地用手肘捅了下厉腾的胳膊：“你吓到我家小年糕了。”　　　　小年糕？　　　　厉腾怔怔地凝视着女孩离开的方向，还真是挺符合她的，软软糯糯的。　　　　和苏沅不同，才过去十分钟，年年就扶着自己奶奶出来，顺便换了一件衣服。　　　　是三中的校服。　　　　“外婆！”苏沅先厉腾一步站起身，殷勤地扶着老人的另一边胳膊。　　　　年年的外婆视力不好，直到走近才看见椅子上莫名出现的男人，发皱的手指扶着眼镜，颤巍巍道：“小伙子真俊，是小苏的朋友吧？”　　　　“是呀，”苏沅抓过厉腾的手，“长得好看吧。”　　　　“好看好看。”　　　　厉腾敛眸，视线落在年年扶着老人的胳膊上，蓦地开口道，“外婆，我背您吧。”　　　　对上苏沅诧异的目光，厉腾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解释道：“车子停在外面的巷子，走过去还有一段距离。”　　　　说着人已经在年年外婆面前蹲了下来。　　　　.　　　　周日的医院较于平时冷清了不少，走廊上偶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穿过。　　　　“你找的梁少赟？”　　　　看见苏沅走的方向，厉腾放慢了脚步，和她并肩走着。　　　　苏沅“嗯”了一声，如果不是提前预约，这个时间只有急诊室有人了。　　　　“我问了我爸，梁叔叔是骨科方面的专家，找他比较稳妥。”　　　　厉腾颔首，梁少赟和他也算是老朋友，只不过后来他参军了，两个人才渐渐少了联系，一年只见几次面。　　　　到了办公室，梁少赟果然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椅子上的男人温文尔雅，鼻梁上挂着金丝镶边的眼镜，听见门口的声音，缓缓抬头看了一眼。　　　　“什么风把厉局吹来了？”　　　　看见苏沅旁边的厉腾，梁少赟惊喜地站起身，“还是苏妹妹面子大，能把你这尊大佛请过来。”　　　　“少废话，快给人看病。”　　　　厉腾嫌弃地拍开梁少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自顾自地在屋内的沙发上坐下，随便找了本杂志翻着。　　　　保险起见，梁少赟招手让助理带着年年外婆去拍片，苏沅也陪着一起。　　　　见屋内没人，梁少赟这才恢复了本性，嬉皮笑脸地在厉腾身边坐下。　　　　虽然虚长了厉腾几岁，可吊儿郎当的性子却没随着年龄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没想到有朝一日你能来看我这个孤家寡人，居然还是看在别人的面子上。”　　　　他没好气地抽走厉腾手里的杂志：“真是不公平，明明我和你差不多，为什么苏妹妹见你就一口一个厉哥哥，轮到我就变成梁叔叔了？”　　　　“呵。”　　　　厉腾冷哼一声，挑眉看他：“都三十岁的老男人了，就别装嫩了，恶心。”　　　　他嫌弃地瞟了眼隔壁的男人，挪了下身子远离梁少赟：“再说了，我四肢健全，又没缺胳膊少腿的，来看你干什么。”　　　　梁少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毒舌。”　　　　“活该没女朋友。”　　　　“彼此彼此。”　　　　厉腾整理了下裤子的褶皱，斜眼看他：“不是说相亲吗？怎么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梁少赟之前有一个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高中毕业后女的突然不辞而别，梁少赟动用了所有关系也没有找到。　　　　厉腾还记得那时看见梁少赟的模样，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后来再见面，梁少赟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公子哥，整天浪迹花丛，女朋友换得比谁都勤。　　　　提起相亲，梁少赟眸中闪过一丝落寞，随即消失不见。　　　　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手肘搭在沙发顶端，语气轻佻：“没遇见合适的。”　　　　厉腾：“该过去的总会过去。”　　　　“先别说我了，”梁少赟作势踢了下厉腾的小腿，又恢复了那个玩世不恭的模样，“……你真喜欢苏家那丫头？”　　　　“我可记得你比人家大了整整七岁，还有，苏家那老头宠女如命，他能答应你？”　　　　闻言，厉腾不悦地拧紧双眸，瞟了眼梁少赟放荡不羁的坐相，语气淡淡：“别在她面前乱说，苏沅只是我妹妹。”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像我这样刀尖上舔血的人，哪有人会喜欢。”　　　　“怎么文绉绉的像个娘们，”梁少赟猛地拍了下厉腾的肩膀，掰着手指数道：“你厉腾，颜值高，家世好，有房有车，重点是私生活比白开水还干净！”　　　　“要是你这样的还找不到媳妇，那天下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要打光棍了，剩下的都是gay。”　　　　“家世好？”厉腾闷哼了一声，“那老头恨不得我死了，好光明正大娶那个女的进门。”　　　　“怎么，还真打算给你找个继母？”　　　　厉腾点头，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梁少赟的助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　　　　后面跟着苏沅三人。　　　　他抬眸阻止了梁少赟后面的话，又捡起旁边的杂志，百无聊赖地翻着。　　　　年年外婆复诊的结果很顺利，回家继续休养就可以了。　　　　苏沅听到梁少赟的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上辈子年年外婆的突然离世令他们都措手不及，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