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一个和她同样怀有仇恨的人，但是她在反击方式的选择上似乎与她背道而驰。曾经的方芸的确很蠢，也的确伤害了她，但是现在，她们有共同的敌人，为什么不能合作呢？哪怕先利用方芸干掉李树森然后再专心对付方芸呢，也胜过这样怀着怨恨无所作为，毕竟，比起让对手自杀自灭来说，她更喜欢亲手灭了他们。　　　　她看着平静的表面下情绪激动的梁卿，知道此时不太可能劝得动她，于是只谈自己的计划：“我准备跟方芸合作，借助她来对付李树森，条件是她帮我跟九鑫解约。”　　　　“你比我强，”梁卿又开始苦笑，“但是，我不能跟你一起，加油。”　　　　苏皖告辞的时候梁卿并没有挽留，她把她送到门口，将要关门时想了想又说：“我总觉得方芸去年抓奸的事有点古怪，她不像是那么机灵的人，你当心一点。”　　　　苏皖在采光很差的楼道里，踩着昏暗的楼梯一步步慢慢走下去，心里有难以抑制的沮丧。事情已经脱离掌控，方芸后发制人，她不得不答应她的条件，而一个挨一个地联络下去，将是令人疲惫又效率极低的漫长过程，她等不及。　　　　接下来，该怎么办？　　　　入夜时分，苏皖挂断了最后一个电话，疲惫地倒在床上。她用遍了自己的人脉，但是没有人知道抓奸事件的真相，也没有人知道方芸的想法，她好像突然间聪明了许多，蛰伏不动，让人摸不着头脑。　　　　太被动了啊，就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是窝火。　　　　窗外透进路灯微茫的光，苏皖开着窗却没有开灯，夜风不紧不慢撩动着雾蓝色的纱帘，她就窝在帘后的小床上，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也许，方芸并不是合适的合作对象？否则怎么会步履维艰，还不如先前她单枪匹马来的痛快呢？　　　　微信响了几次，她也懒得去看，就那么窝成一团，漫无边际地东想西想。　　　　再后来电话也响了起来，响到第三遍时她终于不耐烦了，抓过手机想关掉时，却发现是陆嘉行打过来的。　　　　这可是金主呢，不能得罪。她自嘲地笑了下，按下了通话键。　　　　“有空吗？我带你打几局海妖。”陆嘉行用他那被许愿称作低音炮的好嗓子说道。　　　　苏皖迟疑了一下，半天才说：“好。”　　　　陆嘉行如释重负，先问了她的分区和服务器，然后又报了自己的名号，最后却像不好意思一样，低声说：“我打的，嗯，不算太好，不过我级别高，号也多。”　　　　苏皖心说，你是老板嘛，整间游戏公司都是你说了算，你要是级别不高那还了得？　　　　苏皖用的号是许愿练的一个小号，身份是渔民，没有杀伤力的奶妈，19级小萌新，一个重量级的装备都没有，只能打打小怪练级，要么就跟着大佬捡漏。她登陆了服务器，不多时果然看见了陆嘉行，89级的道士，离满级就差1级，堪称人间大杀器。　　　　整个分区顿时沸腾：　　　　“卧槽，有大佬出没！”　　　　“大佬求带飞！给你递烟！”　　　　“大佬给不给抱大腿？”　　　　“大佬收小弟吗？”　　　　……　　　　苏皖反应了半天，才醒悟过来这些人都是盼着陆嘉行带他们爽的，不由得好笑起来。陆嘉行一句话也没说，上来就送了苏皖一盒超级贵的七彩琉璃糖。　　　　系统立刻自发宣扬这一土豪行径。　　　　众人头顶上又开始冒框框：　　　　“万氪玩家惹不起！”　　　　“卧槽一整盒，有生之年竟然见到了！”　　　　“小萌新收不收小弟？”　　　　“小萌新分我一颗，我认你做老大！”　　　　……　　　　苏皖无语，她真的很怀疑这一个个id背后都是不超过十岁的小孩，要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幼稚的行为？但是，许愿打游戏时也经常这幅德行，也没准儿是游戏这东西天然自带返老还童的功效。　　　　陆嘉行带着她选了个方向开始走，许是高级别玩家的运气都不同寻常，很快，陆嘉行触发了一个支线任务：攻打海底城。　　　　小弟们顿时鼓噪起来，很快，一群跃跃欲试想跟大佬交手的小弟们组成守城队摩拳擦掌上了阵，另一群专注抱大腿的小弟则跟他俩组成了攻城队，浩浩荡荡杀到城下。　　　　两队人在城门下一字摆开，兵戎相见，为了表示对大佬的敬重，守城队派出了他们中级别最高的一位——56级的渔民来对战陆嘉行，渔民在冒了一大串久仰、幸会之类的客套话之后终于鼓足勇气开始砍杀，两秒钟后，在无数围观者无限期待的眼神中，陆嘉行被放翻了……　　　　目瞪口呆的渔民老半天才想起去捡他掉落的装备。　　　　全场静默，半分钟后，每个人头上都开始疯狂冒框框：　　　　“卧槽，我眼瞎了吗？我看到了什么？这特么真的是大佬？”　　　　“大佬刚刚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掉线了？”　　　　“活久见！”　　　　……　　　　陆嘉行给苏皖发私信：抱歉，键盘卡了一下。　　　　苏皖：……　　　　他俩玩了一个半小时，小弟们绝望地围观了一个半小时，苏皖徒劳地跟着他奔波了一个半小时，到最后陆嘉行给她发了条私信：装备快掉光了，等我换个号再来。　　　　现在苏皖知道谢灵瑟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这货该不会是个游戏黑洞吧？　　　　她告诉陆嘉行自己要下线吃晚饭，跟着退出了服务器，哈哈大笑着拨通了许愿的电话：“老婆，告诉你个秘密，陆嘉行他是个游！戏！白！痴！”　　　　“我擦，不可能吧！”许愿完全不信。　　　　“我对天发誓！不信你去公会问问今天有没有一个89级的大佬被小弟们虐得满地找牙！”　　　　“我擦，真的吗？”　　　　苏皖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真的，骗你是小狗，打了七次，最低一次对手是个23级的小弟，放翻他以后捡了个流光斧，嘴都笑裂了！”　　　　“流光斧！”许愿震惊了，“这么贵的装备，我都没舍得买！老婆你太不够意思了，有这种好事居然不叫我！”　　　　“忘了忘了，我承认错误，实在是太搞笑了，光顾着乐忘了这茬，下回一定记得叫你！”　　　　“这就对了嘛，肥水也不能流了外人田嘛！”许愿嘿嘿地笑了起来。　　　　挂了电话之后，苏皖觉得心情好了很多。看来人都有力所不能及的事，就连陆嘉行这样的人中龙凤都摆不平自己创造的游戏，更何况她一个至今仍挣扎在食物链底层的小角色。　　　　所以，并不是她无能，只是时机尚未成熟。　　　　她霍地站起身来，换上一套运动衣，冲出去来了个夜跑。一小时后，她提着半个西瓜大汗淋漓地进了门，顺手给方芸发了一条短信：“有我足矣，你不需要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