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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缘起缘落

秋。

吴国的一处山林外。

微风吹拂,枯黄的树叶在空中随风盘旋飘落。

身穿白袍的宁郃走在官道上,悠闲的观赏四周美景。

这算是宁郃十年来第一次出山,第一次观察‘洞府外’的凡尘景象。

因为自从宁郃十年前一觉醒来,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破败的洞府内,并且洞外还有天然形成的法阵,让他出不去。

虽然身体还是自己的,可是身为平常上班族的他,也没什么奇异的本领,能打开这里的法阵。

但经过一开始初到异世界的慌乱,宁郃小心探索一番,倒是找到一些辟谷丹,以及一块神念玉符。

神念玉符,相当于意识中的言传身教。

上面记录着练气功法和一些关于筑基与金丹的讲解。

虽然宁郃没有修炼底子,但按照功法上的修炼,不仅通过玉符传功学会了这個世界的文字,并且仅仅一月就练气圆满,可以轻松离开法阵。

宁郃没有选择出去,而是在接下来十年,靠着筑基与金丹的模糊讲解,自行琢磨到了金丹。

随后看到玉符对他无用。

宁郃静极思动,留下自身总结的详细金丹之法,作为对洞府主人的回报后,就离开这待了十年的洞府。

如今。

是宁郃出来的第一天。

从约莫早上六点出发。

用术法赶路,又似闲逛般偶尔驻步,观赏天地自然谱写出的青山溪水的美景。

这般走走停停的一个时辰行了六百余里,终于来到了有人烟的官道上。

此刻,后方正有一支商队‘叮叮当当’的行驶着,向着宁郃这边过来。

宁郃偏头望去,看到这车队里一共四个板车,其中两个板车上放着货物,旁边是八名护卫,还有一位员外打扮的厚锦衣中年。

另外两个板车上坐着几名农夫,同样穿着厚厚的布衣。

时隔十年的无人生活,此刻忽然见到人。

宁郃也没有什么难以压制的激动。

能在十年的无人压抑中,独自修炼到金丹的心境,早已让宁郃习惯了平静。

而为首那位员外打扮的中年,当他看到前方气质悠然的宁郃,又瞧见宁郃一人,没有什么山匪埋伏。

等车队慢慢靠近宁郃,他倒是先和气的笑着道:“这位先生,也是前往周县?”

听闻此言。

宁郃忽然想到自己没什么具体的行程。

正逢落座邀请,不如顺道去瞧瞧。

宁郃思索瞬息,也就顺势接话道:“游历多日,正准备寻一处落脚的地方。”

“此处距离周县还有十多里的路程。”员外看到顺路,就虚引了一下后方的板车,“我等前两日从外县卖货回来,留剩的货物不多,车上有些空当,先生不妨坐着先歇歇脚。”

宁郃向后望去,后面车上的几位农夫,也只是把两辆板车占了一小半。

“车上都是咱们县里的人。”旁边的护卫首领看到宁郃的目光望向车后,也解释道:“这两日在路上碰到,同张员外一起回去的。”

“员外心善。”宁郃笑着抱拳,看了看前面两架板车的粗麻布袋,“车上的货物能否淋雨?”

“多是一些米面。”张员外摇摇头道:“禁不得雨水。”

“那张员外最好快些赶路。”宁郃环视周围明亮的天色,“以我所观,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天上就要落雨了。”

“有雨?”张员外手掌遮着额头,好奇望向天空中的朵朵白云,鼻息间也没有潮土味。

这么好的天气,哪里都不像是即将要落雨的样子。

包括旁边的护卫首领,也是带着一副不明所以的好奇。

但看宁郃气质卓然,一副有学问在身的样子,或许这位先生就懂些天象知识。

于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员外还是让人一边给货物搭上油布,一边加快了些脚步。

宁郃看到后也没多言,就向着车队的后方走。

后边的车队护卫,还有望来的百姓,皆是笑着向即将同行的宁郃点头。

宁郃还礼的同时,却望了西北方向。

不同于张员外看到的朵朵白云,宁郃却看到了那里正有一丝丝水灵汇聚。

又在三里外的云层中。

宁郃凝望,目光穿透了云朵,看到天上有位身披鱼鳞甲的壮汉。

他腰间挂有一个令牌,上面是纤细水流形成的一个‘令’字。

这位壮汉是河神。

水流令牌,是他的法令。

宁郃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神官’,但玉符中有些关于修炼界的记载,其中就有描写河神的杂谈游记。

有这些修炼杂谈作为打底,宁郃如今倒也如悠闲的修士一样,对于遇见神官一事,心态比较平稳。

只是难免会多看几眼。

而这位鱼鳞壮汉却没有发现宁郃的目光,反而拿出一卷名为‘雨历’的竹简。

随后他一边仔细算着最近一段时日内天地间的落雨量,一边准备额外补上一些,确保当地百姓的秋收,也盘算着即将落下的雨量,确保不会引发涝患。

宁郃瞭望了几息,知晓此情此景是河神要额外的布雨,调节雨气。

但过多的打量,毫无遮掩的探视,还是让那位河神轻微觉察。

河神感受到这并无恶意的目光,一时也把视线从雨历上移开,放到了三里外的地面车队,并且一眼就注意到了即将走到车队后方的宁郃。

因为车队里就宁郃在朝着天空的方向望来。

‘修士?倒是难见。’河神心里略微惊奇的同时,向着宁郃一抱拳,

“不知远来有客。”

河神传音,颇有好客与结交之意道:“今日小神有正事在身,不能现身一叙,尽东道之谊,望道友海涵。”

宁郃听着传音,感受着术法的韵律,瞬息也学会了传音之法,向着这位东道主回以传音道:“河神言重了。

在下宁郃,只是闲野修士,云游路径梁城。

说来,还是在下未提前告知河神,便来梁城地界,还望唐突之行未有打扰。”

“道友这是哪里的话。”河神忽然一笑,再一礼道:“小神梁河河神泽庚,等今日降雨一事结落,明日再来此地拜访道友。”

“河神客气了。”宁郃遥遥向着天空还礼,看到这位河神有意结交,继而也想具体接触一下仙魔神道,而不是单看玉符中的残缺描述。

梁河神则是歉意一礼,又开始仔细审查雨历。

“见过先生!”旁边板车上的孩童,看到近前的宁郃抱拳,却以为宁郃在向着他问好,于是也慌乱的学着大人一样捧捧手,脆生生道:“先生好!”

宁郃把目光看向这位孩童,一边坐在车上,一边也笑着拱手道:“这位小先生好。”

“娃子有些淘气,先生莫怪。”孩童的父亲向着宁郃道歉,又好奇的看了看远处天空。

孩童父亲却是看到宁郃之前像是望着天空,感觉这位先生多半是向着远方问好。

但远处天空中什么都没有,可能是他看错了。

宁郃看到孩童父亲好奇的张望天空时,也再朝远方看了一眼。

河神已经开始调用法令,汇集水气。

宁郃收回了目光,以免再次的过多打量让河神察觉,导致分心。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在梁城买间院子。”旁边的一位汉子看到孩童父亲发愣时,是笑着和宁郃点头见礼以后,就又和孩童父亲聊起之前的话题,把孩童父亲唤回了神。

“咱们周县多好,有山有水,为何非得去城里?”孩童父亲听着好友的向往,却故作摇头,实则不舍酒友离去。

“张员外人善啊。”又在另一边的马车上,几人在聊着张员外。

聊着聊着,在这感激之中,难免会聊起张员外的产业,透漏出对于张员外家财的羡慕。

宁郃也未插话,而是静听两人与旁边众人随意的交谈。

感受着车子因为加快行程,难免的颠簸。

渐渐的,宁郃知晓了张员外除了有事事亲为的跟车习惯以外,还有两家米行,一家布店,在周县里有些名气,家财颇厚,算是周县里中游偏上的富人,被人敬称一声员外。

也知晓了此地是吴朝边境的梁城地界。

梁城有二十余县,周县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县城。

因为周县的不远处有一片山群。

这蔓延二百里的山林,都规划为了周县。

其中最高的那座,名为周山。

也在宁郃静听这些消息时。

车队又赶了两里路,来到一处靠近土坡拐角的地方。

前方一里外就有一家小客栈。

车队之所以加快行程,就是为了早点到达这里。

不为避雨,也为歇歇脚,再一口气走完剩下的五里路。

而也在车队继续向着那里赶往的时候。

不一会,微风渐起。

上午温和的阳光被忽然聚集的乌云遮掩。

一股潮湿的泥土味道伴随着凉风卷来,夹杂着细微尘土。

在车队刚把板车停入客栈外的马棚下方,点点的雨星就从天空中掉落。

“客官们~请~!”再等众人在小二热情的招呼声中,一同进入客栈。

一场不大也不小的秋雨‘哗啦啦’的彻底落下,溅湿了目光所及的地面。

宁郃站在客栈外的屋檐下方,感受着秋末微风,看着雨珠在屋檐下渐渐滴落成帘。

天空中河神即将去远方行雨时,向着宁郃一抱拳,身影就消失在了远处天边。

而客栈内,众人却都对客栈外观雨的宁郃,投去钦佩与感激的目光。

虽说有油布不会淋湿,但在雨中走久了难免磕磕绊绊的容易雨水溅着了受潮。

“那位先生果然懂天象!”如今的护卫首领十分确认,还向着旁边同样带有感叹神色的张员外道:

“大伯!我早就听说一些大城内的先生们,对天象与观星一学钻研颇深。

更甚之,咱们吴朝的观星司,传说那里的大人们就可以通过夜空星辰的变动,大约得知近来年是否有大旱!

大伯,您说这位年轻先生,是不是也精通一些观星之学?”

“就算先生不是观星司内的大人,那也是有真学问在身。”张员外郑重看望护卫首领,小声告诫道:“况且今日又帮了咱们。

切记,不可怠慢,也不可背后议论先生。”

“大伯教训的是..”护卫首领赶忙止住这个话题,又说出了一个员外所关心的人,“今日堂弟满一岁,等大伯回去时就要行抓周礼。

而大伯回来途中碰到了先生..”

护卫首领说着,时刻观察着张员外的脸色。

等看到张员外有些意动,他才继续道:“大伯一直想让堂弟学文,而今日遇到这位大先生,或许就是缘分。

于此在侄儿看来,大伯不妨邀请先生观礼,为抓周礼中添一些文气?”

“唉?”张员外听到自己儿子的事,加上他是中年得子,一心都在孩子身上放着,继而很顺利的被护卫首领转移了话题,问起了这事,

“你说..我要是邀请这先生去观礼,先生会同意吗?毕竟萍水相逢。”

“这..”护卫首领的话语顿住,又看了看客栈外观雨的宁郃,“我见先生气质随和,又听话语间喜欢游历,应是随心所欲之人。

今日有缘遇见,我看..大伯不妨去试着邀请一番?”

“嗯..”张员外听自家侄子这么一说,加上爱子心切,继而就动了请人的心思,正准备去询问。

但当他看到另一桌旁紧紧相依的父子,迈出的步子却停了少许,先轻声向着首领道:

“你先去后厨煮几碗姜汤,给那娃娃送过去,也给车队里的人送去,莫冻坏了身子。”

言罢。

张员外看到护卫首领离开后,才正了正身上的衣袍,向着客栈外走去。

等来到屋檐下。

他走到宁郃右侧一步的位置,先是感激的捧手道:“多谢先生!若不是先生,此行一趟的货物怕是要全部糟了。”

“哪有感激一说。”宁郃收回观雨的目光,看向张员外,“张员外回县时,带上赶路的行人,求得也是一个感激吗?”

“只是顺路而为。”张员外下意识回道:“两辆板车,空着也是空着,举手之劳而已。”

“学以致用,亦是举手之劳。”宁郃这才笑着还礼,“宁郃,游方散人。”

“张艋。”张员外一拱手,等说上自己姓名后,这才略显不好意思的又捧捧手,“先生,实不相瞒,犬子今日一岁行抓周礼。

所以..在下斗胆想请先生观礼,让在下的寒舍里沾沾先生的文气。”

张员外干笑着实话实说,也未曾隐瞒邀请的真实目的。

宁郃看向有些忐忑的张员外,倒是对抓周的事感兴趣。

这事听过,却未曾亲眼见过。

于是,宁郃闲来无事,就抱着凑热闹的心思应下道:“令公子抓周是庆事,宁某怎好推辞。”

“承蒙先生赏光!”张员外高兴的抱拳,又开始让人准备饭菜。

等雨的时候,众人先在客栈里提前吃上了午饭。

宁郃和张员外等人一桌。

望着桌子上的八菜两汤,荤素参半。

看着好吃的,只有青菜、肘子、酱牛肉。

其余菜肴,就那么凑合,毕竟是古代注重临时落宿的野外客栈,肯定是比不上城里县里的酒楼。

但宁郃十年来,从一开始的一肚子辟谷丹,到筑基后的灵气充饥,嘴里早就忘了饭菜是什么滋味。

哪怕如今的境界也不用在意这些事。

然而宁郃还是觉得这里的菜肴,都是好吃的。

不过,因为接下来要赶路,所有人都以茶代酒,没尝这酒香。

可也好,没酒水占肚子,饭桌上的菜,众人吃的是比较干净。

宁郃吃了一大碗米,三两肘子肉,小半碟的油泼青菜,半斤卤牛肉,也回味着记忆里久违的饭香。

——

下午,雨停。

车队修整片刻,再次启程。

但剩下的路虽然不远,可雨后泥泞的道路,还是让车队的速度慢了一些。

直到快傍晚的时候,车队才走完剩下的五里路,来到了周县外。

雨后路上的行人也不多。

等到宁郃随车队来到县南的一座宽敞府邸外。

这里却是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客人,以及门口正在招待与等待的管家等人。

张小少爷的抓周一事,全部准备齐全,就等着张员外回来便能开始。

等进入府邸。

货物被管家接手记录,再分别送往县里的两家米行。

张员外和院中的来客纷纷见礼后,又拉着一位正忙活的下人到一旁,小声叮嘱他,等抓周结束后、不忙后,尽快腾出一间客房。

这是特意为宁郃准备的。

宁郃身为修士,哪怕未动用术法,听力也远超常人,此时无意间听到他们的小声交谈,也未出声与推辞。

稍后跟着张员外来到了正厅。

宁郃看到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那位是李掌柜,那位是孙文使..”听张员外短促的介绍。

宁郃知晓这些客人里,有张员外特意请来的县里几名商铺掌柜,以及衙门中交好的一位捕快、两位文吏。

剩下的十几人,都是张员外的亲戚。

宁郃观望了几息,等张员外短促的介绍完,又去招待其余人后,指尖也浮现一滴透明的水滴,漂浮到上空。

水滴像是录影一样,表面水波流转,时刻映照着屋内的景象,记录着这里的一切。

而此刻在房屋中心的位置,有一张铺上红布的大桌子。

桌子上有不少抓周时用到的物件。

当先的一个,是只有外表样式,没有刻字的官印。

还有笔墨纸砚、大元宝、木质小刀、算盘、帐册、吃食、玩具等各种物品。

零零总总二十多件,全部在一个大红布的圆桌子上。

张员外把官印和笔墨、元宝放在正中间的位置,是希望他孩子选这三样。

等摆好物件。

他妻室也抱着一名被衣服包裹成圆球的娃娃过来。

“来爹这里。”张员外乐呵呵从妻子手里接过孩子,在众人的注目中,把孩子小心的放在桌子上。

“方儿,选个喜欢的。”张员外指着桌子上的物件。

妻子依偎在张员外的身旁,带有宠溺的看着孩子。

其余人都不再发声,一同望向娃娃。

人群靠后的宁郃,也好奇的看向娃娃,想瞧瞧他会选哪个。

小娃娃趴坐在桌子上,看了看眼前各式各样的物件,目光又往前移,顺着桌布看向了望着他的人群,最后望向人群后方的宁郃。

在他的视角内,宁郃散发着悠静的气息,让他欣然向往,不自觉的想要靠拢过去。

一时间他的表情像是发呆一样,慢慢向着桌子外侧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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