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刚拭了拭脸上的液体，几近哀求：“如今总算又有机会了，最后一次机会。你让我再试试，行吗？”

张晓丽苦笑一声，眼圈也跟着红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我承认，我最初喜欢上的，是赛场上那个运筹帷幄、永不言弃的男人。

“但是那件事之后，一切都结束了，你还不明白吗？我都早已走了出来，忘掉了那一切，要跟你过平淡的日子。

“可为什么，你偏偏还一直抱着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卢刚的声音也跟着上来了：“怎么就不切实际了？这不是有人主动邀请我试训了吗？”

张晓丽笑着摇头，笑得那样凄惨。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段时间里你去杭州、去太原，根本不是去出差，而是去参加试训。可是，结果如何？人家要你吗？

“退一步说，就算人家真的要你了，就算你真的加入那个XYG战队了。可是你的事情能瞒多久，你真以为你的那些小伎俩，能瞒过天底下所有人吗？

“你有没有想过，当XYG知道了这些，当KPL知道了这些，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四年前你的职业生涯已经彻底结束了。醒醒吧，卢苇！”

声嘶力竭地说完这些，张晓丽把脸埋进双手里，轻轻呜咽起来。

卢刚扭头，看向窗外。

盛夏的雨说来就来，急骤地敲打在窗户上，乒乒乓乓的，窗玻璃都要碎了。

“相信我，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张晓丽抬起头，面无表情，只有泪水。

“你骗我说拿了银龙杯带我去马尔代夫。但是出了那事，我不怪你。

“你骗我说三十岁之前买房。可是我都快三十了，你的工资依然原地踏步。

“好，我就当你这四年来在韬光养晦，等待着厚积薄发的一天。现在你说要抛弃四年来积攒的一切，重新做回职业选手，你让我怎么支持你？

“你的梦想是梦想，难道我的梦想就该随意践踏吗？我只想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一段安稳的日子，过分吗？”

卢刚双手捂嘴，闭上了眼睛。

张晓丽想要的，也一度是自己想要的。

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一个平平凡凡的家庭，一段安安稳稳的日子。可以说，这甚至是不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他一度以为，这些就够了。

可是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里，似乎有谁烧了一把火，心底的那团死灰，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那个被他掩埋了一千多个日夜的梦，不知不觉间已然破土而出，长成了参天大树。

它就长在心间，一闭眼便能看到，卢刚逃无可逃，只能正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呼出来。

“行，拿出来吧。”

张晓丽沉默良久，拉开床头柜，将协议和笔递给他。

卢刚默默看着，一个字没看进去，眼前浮现的，全是过往的点点滴滴。

长沙街头，卢刚滔滔不绝地讲解着这座英雄城市的历史，冷不丁一块东西塞进了嘴里。他下意识咬下去，很快闻到那臭臭的味道，一口吐了出来。身旁的张晓丽，幸灾乐祸地笑弯了腰。

乌镇船上，爱臭美的张晓丽摆出个雄鹰展翅的姿势，卢刚伏低身子，尽量将她拍得高大威猛一些。一不小心，船家的船桨扫了过来，将张晓丽扫到水里，成了落汤鸡。

自家卧室，卢刚特意请了半天假，用生日卡纸将房间打扮得花花绿绿，还给寿星做了一大桌爱吃的菜。张晓丽点亮蜡烛，一脸虔诚地闭眼许愿，眼角有一滴泪水沁出。

……

翻到最后一页，张晓丽的名字已经签在上面了。卢刚心中五味杂陈，庄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过去，都结束了。

未来，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