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的母族钮钴禄家的,九阿哥的母族郭络罗家的,八福晋的娘家安郡王府的,一干人等聚在一起苦劝八阿哥:“爷,是时候出手了。马齐那厮恨不得为六爷摇旗呐喊,咱们本来就晚了一步。再不动手,那起子墙头草,只怕就要被他们拉过去了!”
阿灵阿更是直白地说:“不管四爷怎么想,反正皇上说了,满朝文武,京官四品以上,外官二品以上,共同举荐新太子人选,皇上一唯公议是从,绝无偏私,这是发的明旨!还特意吩咐,推选结果要载入起居注。起居注是什么?就是日后的青史啊!”
康熙多么要面子的一个人。他这一辈子文治武功都已经臻至化境,为人朴素节俭,奉上至诚至孝,御下仁慈宽和,怎么会临了临了,给自己在史书上留下个说话不算数的名声呢?
更何况清朝入关以前,就有“八王议政”会议共商汗位继承人的先例,顺治爷不就是这样登上的皇位?这才是几十年前的事儿呢!
所以推举太子一事必定是千真万确的。他们手里无兵,真到了康熙驾崩兵戎相见那一天,必定处于劣势但是得人望却是他们的强项,能够通过公选投票和平上位,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何必因为一个四阿哥就踟蹰不前呢?众人都把急切又希冀的目光放到八阿哥身上,恨不得代他做主。
八阿哥锁眉沉思许久,手心出汗,仍是斩钉截铁地说:“再等等!我总觉得四哥不是屈居人下的性子。一定要摸清他的打算再出手!”
十阿哥急道:“谁不知道这个理儿?可是四哥那心眼儿比海底都深,咱们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能肯定呢?万一他就是拖着不表态,这么耗下去,不是便宜了三哥六哥?”
“那些墙头草都不要紧。只看三方人马:一来,费扬古快不行了。当朝武官十有八/九要回京致祭。乌雅晋安支持谁,是个关键。他不跟着四哥,我们就多了一分把握。”
“二来,也要试一试四哥的门下下属,是不是真能沉住气?要是他们各自为政,就说明四哥真的无意储位了。”
“三来,德妃还没出手。她帮哪个,也是个关键。”
胤禩勾唇冷冷一笑:“以往我们都是跟六哥、十三弟这些马前卒对上,从来摸不清四哥本人的想法。这一局,我非要让他先落子不可!”
一众外臣面面相觑,都是一样的皇子,凭什么就认定四爷是永和宫坐镇帅位的那个人?德妃更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能玩出什么把戏?况且都是亲儿子,哪个上位她都是太后,正是该三不相帮才对啊!
宫里长大的九阿哥、十阿哥却心下略微醒悟四哥是德妃失而复得的儿子,又是长子,是最器重不过的。
德妃对六哥有多大影响力,他们不知道。可是十四最是个妈宝,德妃压着他给四哥低头,却是不难的。
永和宫绝对不是一盘散沙,一定是有什么后招儿等着呢!八阿哥的忧虑并非没有道理。
绣瑜陪着康熙在圆明园里小坐,知道了此事,只叹道:“好一个八阿哥。”
九龙夺嫡,最大的问题在于一个乱字先是太子一枝独秀,后有大阿哥昙花一现,如今又有三阿哥居长、六阿哥得宠,太子余威未尽,四五七都是办差多年的兄长。
个个都有上位的可能。
八阿哥能在皇位的诱惑中保持清醒,于重重中,准确认出胤禛是最大的敌人,也算不凡了。
四福晋从胤禛吩咐她娘家的人不许妄动开始,也猜到他计划想让八阿哥去当这出头鸟。如今老八不上钩,她不由有几分着急:“额娘,这……”
绣瑜却已经转头去逗弄怀里的弘晖:“大阿哥今天早膳用了些什么?可进得香吗?”
弘晖仰起小脸跟她对答两句,声气虽弱,但是思维却十分清楚。
绣瑜笑道:“等你好了,让十四叔带你们西山骑马去。”
弘晖眼前一亮,却抱着她的脖子咬耳朵:“我想阿玛陪我去。”说着又去拽四福晋的衣裳:“额娘也去。”
胤禛拿弘晖之病做幌子躲避朝堂是非,倒并非完全是作秀。
他承德一行,既没能为远嫁的妹妹送行,又害了胤祥,数日软禁,千里奔波,正是煎熬之际,又险些失了嫡长子。见这孩子瘦得厉害,一时触动愁肠,倒把素日望子成龙的心减了几分,只是陪着他们母子俩,一面养病,一面听琴游园,抛开杂物,共享天伦而已。
思及这几日闲情逸致,敏珠不由眼眶一热,觉得外头那些八爷怎样、朝政怎样的重重忧虑也无所谓了。
绣瑜见状满意地点点头。
八阿哥把胤禛视作最大的敌人。
却不知,胤禛眼里的对手,从一开始就只有康熙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