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询问孔雀的意见,因为问了她也只会顺从一一他本不想带她前住,这一路凶险无比,她又是弱质女流,跟着定会吃些苦头,但想到碧游跟去,总得有人跟她作个伴。 孔雀也是刚听说他要去凡间,本还心中郁结,听这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当下笑逐颜开,频频点头。 “还有,你去一趟静室,告诉伯兮,让他也随我一同出发。”他原本也不想让伯兮跟着,但以他的性格,不让他去,他也会偷偷跟着,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让他光明正大的跟着。 孟希羽也无他法,终究是给惯坏了,这伯兮表面顺从,可真倔起来,也当真不怕他。 孔雀应了一声,自是兴高采烈的离去。 孟希羽可高兴不起来,看着妙妍耷拉着脑袋,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只得对离渐青嘱托道,“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好妙妍。” 离渐青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 孟希羽皱眉,“只有你在这里。” 呃,离渐青觉得果然是交友不甚,他一个大男人去照顾一个小女人,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但看着妙妍,也心中怜惜,孟希羽不在,她一个人确实孤单, “哥哥,不用麻烦渐青仙君了,我自己,可以的。”她倔强的笑道,她不喜欢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她。 离渐青也为了难,只恨自己干吗没事老跟着孟希羽...... “不为难,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他讲。”他直接省去了询问他意见的步骤,说的好像他自己亲力亲为一般。 离渐青哭丧着脸,哀怨道,“我还没答应了......” 孟希羽淡然一瞥,若无其事道,“我的妹妹不也是你的妹妹。”他与离渐青相交多年,知他顾虑什么,但这万阙他唯一能托付的只有他和淡莫,可淡莫的性格太过清冷,而醒晨殿已然够冷了,只也有离渐青的碎碎念能给醒晨殿添些人气,让妙妍不至太寂寞。 离渐青不得不佩服孟希羽的手腕啊,明知他有贿赂之嫌,可不得不承认他被感动到了,当即应了这差事, “放心,我会把妙妍照顾好的,等你回来时一定比现在更漂亮。” 妙妍瞥开眼去,不愿看他,她觉得他笑的时候特别讨厌,可还是不愿违背哥哥的意思。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去仔细拜读一下你的‘嘱托’。”他扬了扬手中的书卷,抑扬顿挫道。 孟希羽不理他,离渐青也觉无趣,当下御风离去。 “哥哥哪时能回?”待人都走后,妙妍才开口问他。 孟希羽也不知还要多久,那十二魔煞沉寂在人间数万年,能否找到全凭机缘,就如同一个人遗失了物品,有时急于找到反而无果,待日后无意中却发现其实就在自己眼前,只是这无意不知要无意多久。 想想夭离恨这数年都未果,是否也是上天让人间免遭此劫数,如若真是那样,又为何还要让异魔再次现世,一切均没有可参考的依据,只有等那天到时才能知晓其真正的涵义。 孟希羽心中也是放心不下,看妙妍渴望的目光怎能不难受,微叹一声,“应该很快能回来。” 妙妍果然笑了笑,却问道,“哥哥为何要去,别人不可代劳吗?” 孟希羽不知如何回答,说深了她也不懂,只得敷衍道,“此事只能哥哥前去,别人不可代劳,” 妙妍想了想,终究点点头,“我会照顾好自己,哥哥放心。” 他心酸,将妙妍揽在了怀中,轻轻拍着,但愿他走后妙妍能一切安好。 晚霞已落,天幕转黑,只听得妙妍轻轻地声音传来,“又是黑暗,何时才能盼来光明。” “会的......” 妙妍若有所思的望着天边,紧紧抱住了孟希羽。 云宫的顶层位于天际之上,日月落在脚下,没有昼夜之分,永远是一片灰黑色的乌压。 无极台,是意虚无,没有形态、界限,从这里望去,大地一片混沌未开的样子,传言盘古用大斧劈开了这混沌天地,轻者上升,浊者下沉,所以有修为者认为修道之人应心无杂念,视为轻,所以居于上,人心思繁杂,视为浊,应居大陆,所以这无极台是仙界的至高点,也是天族权威的象征,仙界以天族居贵,天族以帝为尊,上的了这无极台的当然只有仙帝一人,按照族制连帝后都不可来此。 孟希羽在无极台上空置了棋盘,棋盘是黑白色系,在这混沌的无极台上倒现鲜亮,他斟了杯茶,举杯独酌,一人分饰两人,黑白对弈...... “按照天族的规矩,只有仙帝才能来这无极台,你竟然约我到这里......”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孟希羽身后,他只浅浅一笑,仍然下棋饮茶。 “若按天族的规矩,我也不可能坐上帝位。”他的母亲是凡女子,根本不算仙界中人,若不是因为他是父亲的独子,天族又怎会认他为帝,恐怕连个仙君都不如,他清楚记得父亲立他为太子时,云宫上下跪求了三天三夜,希望父亲收回成命,但父亲以命相协,加之师傅出面谏言,天族才不得不承认下他。 孟希羽眼中酸涩,不为他自己,只为他的母亲。 淡莫不请自坐,字句如刀刻般清晰,道,“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在我心里,你当之无愧。” 他的父亲与孟希羽的父亲是亲兄弟,他的母亲是仙界贵族,当年立太子时他的呼声最高。 孟希羽递他杯茶水,与之一碰,“一切尽在这杯茶里。” 茶饮尽,孟希羽将棋盘上棋子尽数收回棋盒中,执起黑子,落在棋盘中点,对淡莫邀请道,“来一局吧。”淡莫看着盘中黑子,迟迟未执白子,“这次换我先下。” 孟希羽微诧抬眸,他一向喜白,连穿身服饰都是白色系,所以以往对弈他只执白子。 “再不落子,我要赢了。”淡莫淡然道。 孟希羽也不想追问原因,执了白子,与之落下。 淡莫了然,其实他也不喜黑色,只是迁就着他罢了,而每次他都会输掉棋,还输的那样……不留痕迹,淡莫脸上平淡,但心里却想笑,论辈份,他是孟希羽的堂兄,可从小到大,都是孟希羽在让着他,比武论剑亦如此,他没有大男子的虚荣心,让着便让着,反正孟希羽为人随和,他比较麻烦,兄弟俩哪有什么输赢,但今日令隐的话忽然让他觉得,孟希羽付出了这么多,又得到了多少认可,与其这样,还不如痛快的过自己的人生,喜欢什么便是什么,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或许到那一天,他才会觉得孟希羽才是真正的孟希羽。 但有一事,也是他介怀的,想了又想,还是问道,“孔雀呢,你这一走,她怎么办?” “她随我一同前往。”孟希羽此时心思全在棋上,答的也随意。 淡莫松了口气,“那样便好。” 若留孔雀在万阙,整日见她愁眉不展,那他才真的生孟希羽的气。 孟希羽察觉到他的异样,道,“为什么问这个?” “随便问问。”淡莫竭力装的语气平淡,却还是忍不住,带出了责问的味道,“孔雀是个好女孩,你不该如此待她。” 孟希羽一愣,皱眉问道,“我怎样待她?” 淡莫斜睨着他,啪~落子的声音带出他的一丝不快,“她既是你的妃子,应该为你生儿育女……” 孟希羽没想到他会说到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怔住,却旋即笑了出来,“什么时候你也学了离渐青,变得会说笑了。”他摇了摇头,“你知道,我和孔雀如同兄妹……” “但她是你的羚妃......”淡莫清冷的性子也暴发出了火气,语气至末,自己也叹了口气,“如此你就不该纳她为妃。” 孟希羽虽不懂情爱之事,但今日淡莫太过反常,他并不愚蠢,试探的问道,“为何这么在意孔雀?” 淡莫手一抖,黑子落到地上,发出了一声极清脆利落的响声,孟希羽看在眼中,更加断定了自己的猜测,“你若……” “我是不想你孤独终老。”孟希羽刚要说出心中所惑,淡莫已然恢复了那副一贯的冷莫。 孟希羽看了他许久,似是要把他看穿,但又怎样都看不穿,但有一事他可以断定,他对孔雀是上心的——其实孟希羽在纳孔雀为妃时就已想好,等她长大些,就把她指给一位仙君,只要对她好就行——在天族妃子是可以赠于他人,且不会被耻笑,必竟不是凡人,须三从四德,仙界女子大多豪放,与男子双修之事也大有人在,没人会在意这样,若淡莫真有此意,他倒是心安不少,至少孔雀托付给淡莫,他最为放心。 “再不走你就要输了。”淡莫出言提醒道,他心中暗叹,孟希羽哪里都好,唯独不懂感情,孔雀心里哪里还容得下别人,他却看不透,也许是不想看透...... 想到托付之意,孟希羽心中又是一阵纠痛,“淡莫,若有一日我不能再坐在这帝位上,你,你就接了万阙吧。” 淡莫清淡的脸上倒滑过一丝诧色...... “我们不过就是人,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不是吗?”他故作轻松道。 淡莫深深的看着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