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温暖的阳光从青瓦的这一端缓缓移到另一端,八月的大理,繁花正盛,那藏在绿叶之间的紫色木槿花迎着阳光慢慢舒展。 身穿白色长裙的女生背着画板停在了这片木槿花前,刚下过雨的草地湿漉漉的,水滴触碰到脚背一片冰凉,那女生却恍然未觉,只是弯腰支起画板,细软的长发,被阳光镀成了金黄色。 苏瑾,如草之兰,如玉之瑾,匪曰薰雕,成此芳绚。 这是她的名字。 “瑾。” 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声音温润,似带着阳光,苏瑾没有回头,只是拿起一支黑色的画笔,跃然纸上的却不是这片木槿花,而是一双眼睛。 纤细的腰身被人从背后紧紧环住,那人左手中指处的戒指在阳光下反射出一丝冰冷。 “瑾,我不能娶你了。” 声音依旧温润,可是为何听起来那般凉薄? 手下的画笔偏离了方向,一颗泪痣跃然眼角,苏瑾轻闭上眼睛,抬手覆上那男生环住她腰的手背,短暂的停留后,她拉开了那双手,转身,直视那男生的眼睛。 过了许久,她终一句话没问,只是轻扯了扯嘴角,“嗯,我知道了。” 说完之后,苏瑾转身重新拿起画笔,在她低头的瞬间,一滴透明的泪掉落在草地上,和雨水相融。 “苏瑾,对不起。”男生看着她弯腰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笔尖微顿,苏瑾轻摇了摇头,“杨玏,你没有对不起我,就像别人说的,可能真的是我配不上你吧。” “瑾……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也一定会很幸福,我欠你的,这辈子怕是还不起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还你!”杨玏眉头轻皱,许诺时眼中写满了认真,可是真的会有下辈子吗?若是有…… 杨玏,若是有下辈子,我只希望不要遇见你。 “我喜欢你 是我独家的记忆 谁也不行 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 ……” 杨玏的手机铃声在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这是他和她交往五年里没有换过的铃声,而她也知道,这是属于另一个女生的铃声。 “杨玏,你接吧。我们的婚礼会如期举行,如果注定要丢一次脸,我愿意一个人承担,反正大家本来就没有对我们的婚礼抱有期望。”苏瑾浅笑,她抬手取下画板上的那张画纸,轻轻卷起,转身递给了杨玏,“玏,这或许是我能给你画的最后一副画了,再见。” “瑾……”杨玏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手机那头的人却异常执着,无奈之下他只好接通了电话,在他转身的瞬间,苏瑾轻抬手,悬空抚摸他的背影。 “白熙……”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苏瑾轻勾起嘴角,转身背上画板,有风轻扬起她垂在脸颊的头发,她的面容姣好,只是右边眼角处有一道大约五厘米长的疤痕,生生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苏瑾轻抬手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散下的头发重新遮住了那道疤痕,这条疤,是她为了救杨玏留下的,也是杨玏答应与她交往的理由,可是感动终不是爱情。 白熙回来了。 她和杨玏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这场婚礼似乎变成了她一个人的笑话。 当比她小五岁的弟弟苏安牵着她的手走上红毯时,那一头除了司仪再无他人,宾客的窃窃私语声不断放大又放大。 “她不就是苏氏集团的大女儿吗?” “什么苏氏集团?那个集团十年前就破产了,集团总裁苏立卷着巨款逃到海外去了,只留下她们母子三人,也真是可怜。也幸好杨总念及旧情,收留了他们。” “……” 玻璃杯触碰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苏瑾转头朝声源处看了过去,当看清来人,她礼貌的低头,“伯母。” “十年前,杨玏的爸爸好心收留你们,可是你却抱着麻雀变凤凰的想法,如今我儿子跑了,你要拿什么陪我!” “伯母,我……” 不是我…… “你这个克星,克死你母亲还不够,还想害的我们家破人亡吗!” 苏瑾看着杨玏母亲的嘴唇,一张一合间皆是最难听的话语,她终没有忍住,转身跑出了教堂。 白色的婚纱不知勾破了几道,苏瑾赤脚爬上了酒店的最高层,头纱被强劲的风刮去了远方,当她站在天台最边缘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归属感,她轻闭上眼睛,手臂微张,想学着雄鹰的样子去翱翔,可是身体却在极速坠落。 “瑾!” 她再也听不见他唤她的声音了,这样也好…… * 当苏瑾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可是睁开眼睛的漆黑,让她恍若仍在梦中,她这是死了吗? 抬手轻触,漆黑一片的地方漾开一圈水波,目及之地,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黑色的三生石旁,一株白色的彼岸花悄然绽放,那血红的一片,是指引亡魂走上奈何桥的曼珠沙华,孟婆坐在桥的中央,每个亡魂经过时,都需饮下那碗孟婆汤,传说能忘记一切前尘往事。 可是,为什么她被困在了这里,若她死了,为何去不了冥界? 刺眼的白光穿透这片黑暗,一踏着白云的男子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冰冷的容颜,五官像是雕刻一般俊美,他看了苏瑾一眼,褐色的眼眸中一片淡漠,轻抬手,一本黑色的生死簿出现在他的掌心。 “苏瑾,死于二零一八年八月十六号。” 她真的死了,那站在她面前的是鬼差吗?原来这冥界的鬼差长得这般帅气,不死一次,还不知道这世上竟会有这般俊美的容颜。 想到这里,苏瑾轻笑了笑。 屏翳收起掌心的生死簿,“苏瑾,自杀的人无法进入六道轮回,若连你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灵魂,那么便怨不得神了。” “你说,你是神?”苏瑾敛了嘴角的笑意。 “云师屏翳。”男子轻点了点头,“苏瑾,本神会送你去另一个地方,那便是你即将要经历的劫数。” “呵呵。”苏瑾不觉冷笑,“劫数?我爱了十年,就快要和我结婚的男人,在婚礼的前一天告诉我他不能娶我了,这又是在历哪一辈子的劫数?我这辈子不曾杀生,也从未害过一个人,就因为选择了自杀,便要去接受所谓神的惩罚吗?真是可笑……” “世间万物,因果轮回,善恶有报……”屏翳轻闭上眼睛,异时空的大门悄然开启,白光淡去,黄色的光晕慢慢笼罩这片黑暗。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吗?”苏瑾冷笑着打断了屏翳的话,还不等听见他的回答,苏瑾便已经被吸进了光晕的漩涡中。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空荡荡的大殿响起,跌坐在地上的红衣女子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个巴掌,牙龈处的疼痛,让她睁开眼眸看向打她的人。 一袭鹅黄色的宫装,巴掌大的小脸,皮肤白皙,细长的柳叶眉紧紧皱起,大大的眼眸中含着秋波,悬而未落,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 苏瑾不觉好笑,被打的人是她好吗?怎么一副她欺负了她的模样,这黑锅她可不背。 “姐姐,”那黄衣女子突然跪在了地上,束着云鬓的珍珠发簪掉落在地,一头青丝如瀑一般散落下来,“姐姐,若不是妹妹为你求情,皇上恐怕早就废了你这后位,可为何你依旧如此不自爱,你一定要拉着我们全家一起陪葬,你才甘心吗?” 姐姐?妹妹? 这又是在上演哪一出? 苏瑾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着装,一袭红衣,左肩半露,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其精致的锁骨,身材纤细,腰身似一手可握,虽看不见脸蛋,但足以见得这副身体该是一个妙人。 殿内还残余着欢好的气息,黄衣女子看了一眼屏风,沉声启口,“出来吧。” 一位穿着淡蓝色衣衫的男子从屏风后惶恐走出,轻拂袍跪在了地上,头深埋于胸前,满脸羞愧之色,“臣冯无方见过昭仪娘娘。” 苏瑾看着面前的男子,思绪百转千回,这男子的眉眼竟和杨玏这般相似,尤其是那双荔枝眼,当初让她一见钟情的,便是这双眼睛,只是杨玏的眼中从不会有如他这般的恭顺之意,这男子只是长得和他相像罢了,可是杨玏,为何穿越到异世,我依旧逃不开你? 冯无方,这名字为何听起来这般熟悉。 史书上有载,宫廷乐师冯无方是赵飞燕私通的第一个男人,而眼前这个人唤自称她妹妹的黄衣女子为昭仪娘娘,在赵飞燕被封为皇后时,刘骜册封赵合德为昭仪。 所以…… 她现在这副身体的主人是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那个被世人称为艳后的红颜祸水! * “趁皇上还没有发现,乐师还是速速离开吧!”赵合德眉间忧心忡忡,未曾涂抹唇脂的嘴唇依旧红润,柔夷轻指,示意冯无方从后院离开。 “等一下,怕是妹妹误会了。”苏瑾浅笑,她轻抬手理了理衣襟,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红色的裙摆盖住了她脚腕处的那只飞燕,她转眸看向冯无方,“乐师大人,我们刚刚只是在练舞而已,为何你要像做了不轨之事一般,仓皇出逃?” “姐姐,你现在连我都要瞒着吗?”赵合德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看向苏瑾的眸中满是不解。 “皇后娘娘,昭仪并非外人,臣……”冯无方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苏瑾。 一样的眉眼,让她恍若看见了杨玏,那个她卑微的小心翼翼的爱了十年的男人,那个让她置于此种境地的罪魁祸首,那个抛弃她的负心人…… 苏瑾轻闭上眼眸,她以为自己不恨的,却原来只是以为。 “本宫倒不知,冯乐师何时和妹妹成了内里之人了。”苏瑾轻笑,红唇微微上扬,妖冶的恍若盛开在迷途之地的一朵红色彼岸花,散发着魔香,让人情不禁的深陷其中。 “姐……” “皇上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从殿外响起,赵合德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