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喜欢?”赵飞燕转头看向庆安世,伸手将那只猫递给庆安世,就在他抬手准备接过时,她笑着收回了手,“差点忘了,侍郎大人说过无功不受禄,那把古琴本宫可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忍痛割爱的,却没想到被侍郎大人给退还回来,想来这只猫侍郎大人也定不会要的,算了。” 语毕,赵飞燕继续朝前走去。 “我要。”庆安世突然出声,在赵飞燕回头看他时,他的耳根泛起些许粉意,“微臣很喜欢这只猫,娘娘能送与微臣吗?” 赵飞燕看了怀中黑猫一眼,又抬眼看向庆安世,“既然侍郎大人都开口了,那……” “喵~” “本想送的,但它看起来好像不太情愿。”赵飞燕慢悠悠的松开掐住黑猫的手。 竹竿儿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哪是这只黑猫不愿意,明明是娘娘你对它动用私刑了好吗? “这只猫……”庆安世紧盯着赵飞燕怀里的黑猫。 怎么了? 赵飞燕顿步看向庆安世,这孩子真的有那么喜欢这只黑猫吗,这眼神可比看那架古琴炽热许多。 “刚刚是微臣逾矩了,还望娘娘见谅。”庆安世从那只黑猫身上移开视线,轻俯首,“娘娘先请。” “无碍。”赵飞燕只觉庆安世有些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难道是和这只黑猫有关? “喵~”小受抬头看了赵飞燕一眼,小嘴微张,叫声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辩白。 “我看不该叫你小受,应该叫你小精,人有人精,猫有猫精。”赵飞燕抬手点了一下小受的鼻子,软软的。 几场春雨,藏书阁内飘散着些许霉气,赵飞燕把小受放下后,便走到窗边,她抬手把窗户打开,有风吹了进来,翻开几本书页。 庆安世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书画,“这里平时也一直有人整理,只是最近连下了几场春雨,湿了书籍,看起来有些脏乱。” “嗯。”赵飞燕轻应了一声,她的手指轻滑过书架,她昨晚以为刘骜是变相关她禁闭,现在看来他只是在给她一个台阶罢了,毕竟她顶撞了一国之君,他若不象征性的惩罚她一下,岂不会在别人面前失了颜面? 庆安世貌似不经意环视一圈,轻皱起眉头,那只黑猫去了哪里? “侍郎大人。”赵飞燕翻开一本古籍。 “庆安世。”她又翻开一页。 “喂,小孩。”她迟迟没有听见庆安世的声音,抬头看他。 “嗯?”庆安世这才回过神来。 “看来你也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赵飞燕轻笑了笑,她合上手上书籍,抬眼直视庆安世的眼睛,“你有没有觉得你很别扭,明明喜欢却要装作不喜欢,明明是个小孩却偏偏装作大人?” “在古代,十五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庆安世有些不自在的转头看向别处。 “在古代?”赵飞燕轻皱起眉头,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嗯,娘娘不是一直称这里为古代吗?”庆安世放在书上的手指微顿,他抬眼看向赵飞燕,满脸从容。 “我有说过吗?”赵飞燕面露狐疑,难道是她在不自觉中失言了? “嗯。”庆安世肯定的点了点头,他在赵飞燕的注视下喉结微动,干咽了口口水。 或许吧。 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赵飞燕并未深究,她抬眼看向这满架的书籍、字画,只觉头痛,单是把这些书搬出去晒已然很费功夫了,她刚刚是怎么觉得刘骜是在给她台阶下? 是他。 赵飞燕愤愤的转头看向庆安世,是他在误导她,说什么这里只是连下了几场春雨有些脏乱。 长叹了口气,这里少说也有上万本书籍,一本一本搬出去晒,然后再搬回来,而且不能弄乱摆放顺序,听起来就是一件大工程。 风吹响窗户,有光微闪,赵飞燕转眸看向窗外,不知想到什么,浅勾起嘴角,“竹竿儿!” “奴才在。”竹竿儿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 “帮我寻些铜镜过来,还有绳子,越多越好。” “是。”竹竿儿俯首应道,不一会儿便抱来许多大小不等的铜镜。 赵飞燕打开藏书阁内所有的窗户,她半蹲在地上整理铜镜,只觉衣裙繁杂,索性将其系起。 庆安世看着一地的绳子和铜镜,实在是猜不出赵飞燕想做什么? “嘿,小孩。”赵飞燕转头看向庆安世,“你不是会轻功吗,帮我把这些铜镜挂起来。” 庆安世依她所言,用绳子将这些铜镜悉数挂在她指定的地方,每挂起一面,便有一束光照进阁内,等他挂上所有的铜镜,阁内便布满了阳光,金灿灿的,而赵飞燕便站在窗边,她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额头布上些许细汗,“小孩,你看我们像不像是在种太阳?” 风轻拂,吹动铜镜,有一瞬间的晃眼,庆安世不禁失神点头。 阳光有些刺眼,赵飞燕看不清庆安世的表情,她笑着离开窗口,轻轻翻开书页,每一页都洒上阳光,风吹散霉气,屋内多了些许阳光的味道。 赵飞燕顶着一本翻开的古籍坐在角落里,她在看见庆安世后,笑着朝他招手,“小孩,你过来坐。” 庆安世轻摇了摇头,他斜靠在书架上,随手翻开一本书籍,看得入神便将其拿在手里,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有风轻拂,他的脸在阳光下忽明忽暗。 赵飞燕看着庆安世,眼带笑意,她让竹竿儿拿来纸墨平铺在地上,轻执笔,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跃然纸上,眼尾微翘,他的睫毛很长,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斑驳,眉头轻皱,似有化不开的愁绪,小小年纪哪有这么多烦心事? 一时间,屋内除了书页翻动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这是宫里少有的静谧。 藏书阁外,一名黑衣男子斜躺在枝丫上,他双手环胸,树影稀落均匀的洒在他的身上,他抬眼看向藏书阁的方向,邪魅的勾起嘴角。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飞燕在听见声音后,手中的笔微顿,这画上的人她越看越觉得熟悉,尤其是这双眼睛,她仿佛在哪里见过。 “娘娘,皇上来了。”竹竿儿看了一眼走神的赵飞燕,忙出声提醒。 放笔、起身、整理衣衫,一切镇定从容,她在看见门口那抹暗红色的衣衫后,浅勾起嘴角,俯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满屋的阳光,她便站在阳光深处,刘骜抬步走近赵飞燕,“皇后晒书的方式倒是挺新奇的。” “那皇上觉得这种晒书的方式如何?”赵飞燕抬眼看向刘骜,嘴角上扬到一个恰好的弧度,不过分亲昵也不刻意疏远。 “甚好。”刘骜轻点了点头。 “微臣参见皇上。”庆安世上前行礼,余光瞥见地上的画作,眼神微黯,风轻拂,卷起那幅画的一角,恰好将那副画盖了起来。 “爱卿辛苦了。”刘骜浅勾起嘴角,他走过赵飞燕,似不经意翻开架上一本书籍,“皇后可曾怨过朕?” 庆安世闻言识趣的退出藏书阁,赵飞燕看着庆安世的背影,眼中升起一丝笑意,这个小孩还挺早熟。 “皇后。” “皇后?” “嗯?”赵飞燕大抵是想得太过入神,刘骜连叫了两声她才听见,“何事?” “皇后还未回答朕刚刚的问题。”刘骜直视赵飞燕的眼睛,深邃的眼眸似能将人吞噬。 “皇上,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出去走走?”赵飞燕朝刘骜扬起嘴角,见他点头应下后,便随他一同走出藏书阁。 园中的花开得正盛,红的、黄的、紫的,大的、小的,高的、矮的,一朵朵、一簇簇,一片半黄的树叶落下,掉在赵飞燕的脚尖,她弯腰拾起,迎着阳光,上面斑驳的小洞,像是树叶写给风的情书。 “皇上为何会觉得臣妾心有埋怨?”赵飞燕转头看向刘骜,在他开口之前轻笑了笑,“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臣妾怎会奢求专宠,如今这般,臣妾已然知足,又怎会对皇上心存怨恨?” “这当真是皇后心底所想吗?”刘骜紧盯着赵飞燕的眼睛,似想看出真假。 “嗯。”赵飞燕轻点了点头,转而移开眼眸看向远处,“但这世上又有谁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心属她人,而无动于衷呢?” “皇后终究还是怨的。”刘骜长叹了口气。 赵飞燕转眸看向刘骜,浅笑着摇头,“恰恰相反,因爱生恨者,想的是自己,能够做到因爱生爱,才配称之为爱。” “因爱生爱?”刘骜下意识重复赵飞燕说过的话,眼神慢慢混沌,似陷入回忆。 “放,你恨朕吗?” 那一年,他刚登基,原以为只要他坐上皇位便能护得那人周全,却没想到是将他置于更危险的境地,皇位和他之间,他终究还是舍弃了他。 “恨,但因为太爱,所以恨不得。” 那双眼睛,他永远记得,无数个惊醒的梦里,他所看见的都是这双眼睛,那双紧抓住他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