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
迪安找上了办公室里讨论案情的霍尔登和卡尔,问了巴基·弗兰葬礼的事情。
“莫尔和查德盯着呢,那孩子的爸妈洛根·弗兰,索菲亚·弗兰正在南区教堂守灵,明天,他们家的亲朋好友们会去棕榈墓园的墓地堂参加追思仪式。”卡尔放下手头被写满的稿纸,脸色疲倦,
“那就还没下葬!”迪安松了口气,“我有重大发现,真凶极可能出现在安葬仪式现场,我们必须立刻召集警员,混进去设下埋伏!”
“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霍尔登问,
迪安抿了抿嘴唇,噬殇者的真相太过离奇,无法公之于众,他只能换一套科学的说辞,
“我分析了凯莉案子的档案,我发现凶手酷爱在受害者家属悲痛欲绝之时往伤口上撒盐,他绝不会错过葬礼这种机会。”
“此外,他还是个心理学专家,能运用心理暗示放大受害者家属的悲观情绪,让他们情绪失控,做出可怕的行为。他就趁机在旁边看好戏。”
“这么变态?”卡尔看向霍尔登,“心理学专家能做到这种程度?”
后者点头,
“我曾利用心理知识瓦解数十位嫌疑犯的心理防线,使其崩溃地主动认罪。只是现在的法律不允许这种心理诱导。”
卡尔不再反驳,“到了葬礼之后又该盯着谁?凶手长什么样,有什么特点,你清楚吗?”
迪安沉默了。
噬殇者大概率变形为下一個被选者酒吧老板杰克,但迪安不了解它的能力灵活到什么地步,不能完全确定。
“我目前只知道他手上有月牙状疤痕,会主动靠近洛根·弗兰夫妇,只要他现身,我就通知你们。”
卡尔暴躁地揉着美式下巴,那表情快到忍耐极限。
迪安趁机转换话题,“你的老朋友杰克认识洛根·弗兰夫妇吗,会不会去参加他们孩子的葬礼?”
卡尔摇头,“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完全清楚他的人际关系?但他经营酒吧,交游广阔,朋友不少。”
“我们必须确认清楚,你马上拨打酒吧的电话,联系杰克确认一遍他明天到底会不会去参加巴基·弗兰的葬礼!”
“小子,你为什么一直追问杰克的事情,难道你认为他有嫌疑?”卡尔一脸疑惑。
“我只是觉得凶手会对他出手。”
卡尔解开领带,盯着看了两秒,迪安都以为他要冲过来暴揍自己一顿,他却离开办公室,五分钟后回来。
“问清楚了。杰克与弗兰一家没有任何交情,明天绝不会去棕榈墓园参加葬礼。”
迪安点头,“那么铺垫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明天咱们去葬礼现场埋伏。”
“终于说完了?你有没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目前仅仅是一个LVPD的志愿者,你要我们第五组全体听你指挥,你说话又含糊不清。”
卡尔双手叉腰,眯着眼睛,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充满警告的味道,
“看在你过去那么勤恳的份儿上,我可以冒着巨大的风险答应你的要求,但这是一场豪赌,需要筹码。若是明天的行动没有成果,那么迪安,你的志愿者工作将到此为止,以后不能再来LVPD。”
“你的警员生涯将彻底结束,只要你在拉斯维加斯,你永远也无法进入这一行,你能承受这个结果吗?”
迪安看了眼霍尔登,后者盯着档案保持沉默。
如果赌输了,自然要付出代价,没人能例外。
“我猜错了,我主动滚蛋!”
……
次日清晨九点。
天气阴郁起来,不见一丝阳光。
迪安与警员们在LVPD外汇合。
为了避免惊动目标,参与这次行动人不多,只有卡尔、克鲁格、莫尔、查德,以及霍尔登,迪安六个人。
穿着统一的肃穆黑色西装,打黑色领带。
除了迪安之外,年纪至少三十岁,算是组里的老手。
另外在迪安的强烈要求下,每人的西装里又套了一件防弹背心,再加上腋下枪套,使得身材稍显壮硕。
“我们得到线报,有携带危险武器的人会在巴基·弗兰德葬礼上捣乱。”卡尔双手叉腰扫过众人的脸,“大家到了现场以后分散,伪装成普通客人,等待可疑目标现身,我会发出信号。”
“记住,别露馅!”
众人默然点头。
“迪安,你还有什么要说?”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可能有点奇怪,但请不要排斥。”迪安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只防水笔,又一把拽过卡尔的左手,在他小臂背面和袖口之间写下了卡尔两个汉字。
这个名字隐藏在衬衣衣袖里,不显山不露水,但迪安开启上帝视角刚好能看清。
“这是日文吗?什么意思?”卡尔宽广的额头上浮现出一条条黑线,
“这是中文!我家乡的一句祝福语,用来保护安全,保佑你们这次行动平安回归。对了,凶手极其危险,不亚于历史上任何连环杀人犯,大家也要务必小心,保护好自己。”
“你小子越来越迷信了!”卡尔语气里透出讽刺,但凌厉的眼神稍微变得柔和。
接下来轮到霍尔登、克鲁格、所有人…都被迪安打上了各自的姓名标记。
“诸位,千万不能弄掉这符号,至少今天不能,”迪安肃然道,“否则就是对神明不敬,这句祝福咒语会逆变为倒霉的诅咒。”
众人嘴角抽了抽,但在卡尔眼神警告下,忍住了暴揍他的冲动。
……
两辆车驶出了LVPD警局,因为便装出行,大家坐的都是普通的汽车。
“解释一下,你带这些东西去干嘛?”
布朗科里,副驾上的霍尔登往后排看了一眼,几个用黑色口袋包裹的录音机静静地放在后座上。
“你准备开墓地派对?”
“这玩意儿没准能救命。”迪安冲他神秘一笑,“但放心,我不会无缘无故破坏安葬仪式的氛围。”
半小时后。
拉斯维加斯郊外,棕榈墓园,简陋的露天礼堂。
追思仪式刚开始。
巴基·弗兰家庭的亲朋好友们坐在讲台下一排排椅子上,讲台之上男孩儿微笑的彩色遗照前,头发花白的男人正在拿着话筒。
警员们很自然地,一前一后加入仪式人群,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迪安坐在最后排,包裹录音机的黑色布袋藏在椅子下面,目不斜视地盯着讲台,暗中开启上帝视角,观察周围十米范围内参与仪式的所有来宾,搜索皮肤上可能出现的月牙状疤痕。
此时,台上一个悲痛的声音响起,
“尊敬的各位来宾,包括我们第一小学的老师的校长,老师,我们的亲人和朋友们:崔西、格雷戈、马文、多罗茜…我和索菲亚,感谢大家的到来。”
“大家都知道,孩子是一个家庭的珍宝,巴基·弗兰对我们的意义不止于此,他是家里欢乐的源泉。莪永远记得他刚出生时,那双黑钻一样的眼睛,就像瓷器一样美丽,他躺在我怀里,哇哇大哭起来,他好像在对我说‘洛根,快理理你的胡子吧,看把我扎得多疼!’”
迪安感叹着中外有别。
这边葬礼,不管亲属多悲痛,总喜欢表达一下幽默和乐观。
他只希望这不会影响悲伤的情绪。
否则引不来噬殇者,那就完蛋。
“巴基生下来就很懂事,每当我被工作烦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回到家他都会冲我笑一笑,给我一个拥抱,然后,那一天的烦恼都会离我而去,他就是一个可爱的小天使。”
男人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搂住身边的妻子,两人一起展示着儿子的照片、遗物,分享着儿子的各种经历,穿插着幽默或者日常的故事,引起来宾们的欢笑,静默的沉思、或者啜泣。
巴基·弗兰的老师,邻居、其他亲人,小伙伴也纷纷登台发表了悼词。
整整半个小时,仪式现场没有出现任何可疑人物,追思仪式进入了尾声,
“好吧,儿子,我们会一直记住你,想念你,你的真诚、善良、可爱将永远留在我们身边,因此在泪眼之间,让我们享受我们曾经拥有你和爱你的福分…”
“巴基,你是作为父母可以拥有的最好的儿子…”
“在悲痛中,让我们微笑吧,诸位,因为我们知道,巴基正拉着祖父母的手,在天堂里微笑注目…”
男人喉咙里泄出一丝哭腔,转身抱住了流泪的妻子。
压抑的哭声穿过整个简陋的礼堂。
迪安把目光投向四周,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噬殇者是属乌龟的吗,最爱的食物就在眼前啊,这都能忍得住?
“小子,你口中极度危险的凶手呢?”前排卡尔看着礼台上那伤心的一幕,脸色却阴沉似水,
“耐心点,流程还没走到最后!”
……
追思仪式结束。
巴基·弗兰的几个堂兄和表兄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抬着棺材前往墓地。
墓园南边,青青草地和林立的大理石墓碑之中。
抬棺的年轻人将灵柩缓缓降入墓穴。
而一身黑色常服,头发花白的牧师以庄严肃穆的声音,对着灵柩祈祷超度,“请众同祷,伏吁吾主仁慈,俯听吾祷。使去世之巴基·弗兰之灵魂,置于永光永安之域,与诸圣为侣,为我等主、基利斯督。阿门。”
“阿门…”
亲友们低头同祷,将事先准备好的花束抛入墓穴。
天空中乌云密布,祷告在狂风中回荡,棕榈树剑形的叶片簌簌摇晃。
迪安悄然摒住了呼吸,手中莫名地渗出一丝冷汗。
然后撕心裂肺的哭声响了起来。
“巴基,我的巴基,不要离开妈妈!”
女人拦住了一个挥铲挖土填埋的男人,绝望地伏在墓穴边嚎啕大哭,歇斯底里地仿佛要把嗓子给吼出来,
“节哀吧,夫人,请让巴基安息。”神父安慰地扶起了她,丈夫和亲人抱住了她柔声安慰,填埋继续。
迪安在哭声、安慰声、泥土扑腾声中转动视线——
嗒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