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峰际天兮,飞鸟不通”,贵州的路难行,一定给贬到此地的王阳明带来不小的震撼。
千百年来,从秦开“五尺道”,到汉通“西南夷”,“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则形象地道明了贵州的地理特点,以及不亚于蜀路的难行程度。
数万大军逶迤如长龙,缓缓地向前移动,正是吴三桂征剿水西的军队。
接到清廷旨意后,吴三桂便率军出征,从昆明至毕节,取道米罗、归宗,想要直入安坤的老巢果勇底城(织金县境内)。
此次出征,吴军携带了不少火炮,连同弹药粮草在内,辎重不少,行进的速度相当缓慢。
但在乌撒(今黔西北威宁、赫章和水城县等地),安重圣已派重兵扼守天险可渡河,吴兵无船难以突破,只好又绕道水城归集(即今发耳一带)进入水西。
“安坤这厮倒是真能忍,到现在还不举旗起事。”总兵刘安邦带着几分鄙夷,冷笑道:“覆灭在即,却还想着能侥幸得生吗?”
吴三桂淡淡一笑,鼻梁上的疤也随之扭曲了一下,缓缓说道:“他还幻想着其他土司能起兵相助,却不知道那些墙头草,怎敢触怒我军、自惹祸端?”
对于水西的覆灭,吴三桂是胸有成竹。除了调动贵州李本深的人马,他还派都统吴国贵、总兵沈应时、参领李良栋等将驻兵大方(贵州大方),遏其要冲之路。
水西已被完全围困,安坤已是网中之鱼,再怎么扑腾,也不过是多喘几口气罢了。
其他土司见风使舵,或许会在清军兵败时反叛出击。但在吴三桂看来,那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
装备精良、火炮犀利,将士们也是久经沙场、训练有素,岂是区区土兵能够抗衡抵挡的?
正在这时,后面奔来一骑,来到近前,呈上云南转来的急报。
吴三桂打开阅看,面色阴晴不定。沉思半晌后,才对信使说道:“回去告诉方先生,本王已经知晓了。”
信使领命而去,吴三桂才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伪宗室还在长江上折腾,倒是有几分本事,连下九江、安庆重地,已经到了南京江面。”
总兵刘安邦吃了一惊,说道:“起兵之时,听说伪宗室还在武昌,短短时日,竟然打到南京,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是江南提督梁化凤,率水师轻敌浪战,反被贼寇一举击败,长江之上,再也阻挡不了贼寇纵横。不过,能够连克重城,此獠确实不可小视。”
吴三桂先褒后贬,脸上又现出几分轻篾,说道:“但从其急攻进取,本王料定其最终必败亡。”
刘安邦很识趣,赶忙接起话把,问道:“何以见得?”
吴三桂嘿嘿一笑,说道:“但凡成大事者,必先稳固根基。贼寇刚据川东数月,根基便如墙上芦苇。出击湖广虽是妙棋,能够抢掠人口物资。”
“但不识进退,不懂见好就收,力已尽出,虚实尽露,岂不知月盈而亏的道理?”
“说起来,还是太年轻,太心急。就算攻下南京又如何,还能长久守住,建都称帝不成?”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年轻人哪,竟不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刘安邦连连点头,脸上满是钦佩崇拜的神情,赞道:“王爷见微知著,令末将茅塞顿开。那伪宗室虽有几分本事,但与王爷相比,却有如云泥之别。”
吴三桂得意地捋着胡须,假意谦逊道:“虽然如此,但要击败贼寇,却也要谨慎小心。”
刘安邦疑惑地问道:“王爷,朝廷难道要我军独力剿灭贼寇?”
吴三桂微微一笑,说道:“就算本王要独力承担,朝廷也不会答应。你说,贼寇若自知不敌,难道不会流窜他地?若是出了四川,我军还能穷追不舍?”
刘安邦恍然大悟,眼睛亮了起来,说道:“若真是如此,倒正合王爷心意。”
吴三桂呵呵一笑,说道:“所以,朝廷已定下了三方会剿。甘陕绿营在北,直隶、山东绿营在东,再调闽浙水师入长江。天罗地网,务必要一举剿灭。”
刘安邦想了想,说道:“这怕是需要数月的准备,才能完成三方会剿的布署吧?”
“至少半年。”吴三桂说道:“待我军剿灭水西,还能有时间休整,再听朝廷旨意,各方约期进兵吧!”
清廷既震怒,却又冷静下来,知道仓促发动进攻,可能会重蹈被个个击破的覆辙。
三方会剿便是要准备充分,再三面进击,将明军消灭在四川,不使其再有流窜他处、祸害地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