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铮第一次入宫,只知道是坐在马车中,经过了一道又一道门,被严肃的府兵搜了一遍又一遍,连同车道士的桃木剑都险些要拆开看一下。
立政殿,气氛压抑,几名戴高山冠的内侍省内谒者监寺人又来搜了一遍。
有资料说高山冠在隋朝等同皇帝的通天冠,在唐朝可不是,高山冠是内侍省内谒者监的专用冠。
寺人,掌中宫驾出入则执御刀,也就是保护皇后的武力宦者。
立政殿中。
殿中省尚药局的奉御、直长、侍御医、司医各抒己见,就皇后的病情滔滔不绝,可一问把握,个个都是锯了嘴子的葫芦——没口齿。
要有那把握,何至于现在上场的是咒禁师!
相对而言,太常寺太医署令,丞、医监、医正、医师,虽然也束手无策,却比尚药局多了几分自在。
职司不同。
尚药局存在的意义,是为帝后、皇室治病的,一個“掌御药”就把它的职能说尽了;
太医署,虽然也能看病,但它更侧重于整个国度的医疗管理,是三省六部九寺的行政框架成员,治得了是情分,治不了是本分。
因为,责任也是不同的。
至于内宫尚食局的司药,不提也罢,她们要能医治,再就没尚药局与太医署什么事了。
没看错,她们,司药是女官,内宫中的一般诊治是她们在负责。
所以那种电视里演的“御医与嫔妃”不得不说的故事,无论真假,在唐朝都没有生存的土壤。
“君臣佐使,岂可混淆?当施小青龙汤救治。”
“寒热不分,胡来!”
远远能看到,斜倚在床上的长孙皇后面容憔悴,肤色枯黄,呼吸气短,隐约能听到胸腔里的哮鸣声。
完哦,本来范铮就不懂什么医术,求神拜佛也轮不到他,可听了长孙皇后的哮鸣声,范铮的心还是沉到了谷底。
即便是到了医学昌明的时代,呼吸道疾病依旧是难治疗的疾病,最多能抑制。
可是,什么地塞米松、泼尼松、甲基强力松强,去哪里找?
就算有,给范铮配,他敢配吗?
药这种东西,一不小心会死人的!
学医学不好,堪比人屠!
几名道士、和尚,各自在立政殿一角,祈福、颂经,浑然不顾业务冲突。
这个时候,顾不上佛道之争了,能解决问题,才是活着回去的正途。
风萧萧兮易水寒……
坐在床前、手把皇后手掌、看向外神色隐约有几分戾气,身上颇具威严的,正是当世之主,贞观皇帝李世民。
李世民不是什么好性子,腥风血雨杀出来的人,脾气暴得很,敢在他发脾气时劝谏的,内有长孙皇后,外有魏征,也就是魏徵。
长孙皇后目光黯淡地看向李世民,微微摇头。
她心目中的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可因为私事而迁怒?
何况,长孙皇后心知肚明,从她生下青雀之后,侍御医就已经明确提过意见,说她的身子骨弱,不宜再孕育,偏偏她倔强地认为多子多福。
每生育一次,其实是从身上多带走了一份元气啊!
无效、无效!
李世民胸膛激荡,很想张嘴让内侍省无品级的内给使将这些人统统杖毙了!
然而不能啊!
现在不是当秦王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
帝王,就得有帝王的风范,哪怕是痛到想流泪,面上也必须带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