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铮出了国子监,很奇怪,居然没看到孙九与陆乙生的身影。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啊!
快步走出务本坊,就听到孙九牛皮哄哄的声音:“兔崽子,有种照耶耶来一刀!耶耶就不信了,长安城是你突厥索头撒野的地方?”
索头是指突厥人等脑后辫发的造型。
当然,突厥人是不剃的,只是结辫子。
高句丽、室韦,则不辫发。
一个愤怒的声音,别扭地开口:“胡说八道!我阿史那结社尔,是大唐的中郎将!不是索头!”
辫发、锦衣,一行六人,腰间佩戴马刀,有少年,也有壮汉。
穿着最华贵的锦衣、手中提着两只不断拍打翅膀的母鸡,面容粗糙、鼻子稍小的壮汉瞪大了眼睛,正是中郎将阿史那结社尔,突厥突利可汗阿史那什钵苾的弟弟。
就这个人吧,他的名字都飘忽不定,在《旧唐书·太宗》里面是叫阿史那结社尔,在《旧唐书·突厥列传》里叫阿史那结社率。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音译的问题,但整书编撰没有统一称呼是個瑕疵。
“呸!大唐的中郎将,不会去东市,更不可能抢鸡!”
孙九跳着脚,手指都快戳到阿史那结社尔的鼻尖了。
旁边的突厥人,有人恼怒,有人羞愧,却无一人敢拔刀。
这才是孙九这个渣渣敢叫嚣的原因之一。
长安城,有当世最能打的十六卫!
国强,军横,百姓的腰杆自然挺得直!
范铮踱了过去:“却不知,你是哪一府的中郎将?五品以上,不得入市你不知道?还敢抢鸡,你怕是嫌弹劾不死哟。”
话不多,却戳得阿史那结社尔眼圈泛红。
因为,他这个中郎将是虚衔,哪一府都不是,除了干拿点俸禄,啥都没有,职田、庶仆从来没见过。
正四品下中郎将,如果不是大手大脚的花,在长安的日子还是安逸,毕竟现在长安城的物价平稳。
但是,身为质子的阿史那结社尔,好酒贪杯,又喜欢与来长安的突厥人鬼混,那点俸禄就不够花销了。
为了升官,他鬼使神差地向李世民告发兄长阿史那什钵苾造反,你说李世民是信他,还是信有多年交情、关键时候率部投唐的突利可汗?
于是,阿史那结社尔的人品,在皇帝心目中跌到了谷底,可能任实职的机会飞了,升迁的路子断了,阿史那结社尔只能富时酒肉烹、贫时到处蹭。
好不容易兄长死了,侄儿阿史那贺罗鹘来朝参了,能不逮着机会,哄哄年轻的侄儿,放自己回草原上?
说不定还能反手灭了侄儿,自立为可汗呢!
这不比在长安城寄人篱下强多了?
可是……
沧海桑田,褡裢没钱。
仗着身份,不管不顾地,阿史那结社尔进东市抢了两只鸡,连东市令都拿他没法,偏偏孙九红着眼睛要跟他干仗。
吓唬吓唬人可以,真要闹出动静来,皇帝、天可汗也饶不了他。
不是打不过孙九,是投鼠忌器。
范铮的气度,明显是个官员,还是能管实事的官员。
很抱歉,大唐的官制,阿史那结社尔基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