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五年,元日。
朝会的流程是不变的,就是太子李承乾出腿先画圈的样子,着实狼狈。
偏偏倔强的李承乾,着一身累赘的衮冕,还拒绝了典内的搀扶,吃力地挪着身子,像在搬动沉重的木头。
下方的李泰,看着兄长,面沉如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着玄冕的范老石,排在武散官的行列中,凭借他当年的凶名,倒没人去招惹。
同样身着玄冕的范铮,无意中看到,兵部的行列之首,在杨弘礼前头,多了一名相貌儒雅的官员。
咦,兵部尚书李世勣,居然选择在此时露面了。
按职事官论,范铮当着爵弁,可元日大朝会是就高职、爵、勋着服。
番邦使节队伍,唯有吐蕃是二人当先。
前头那位眼如鹰隼的赭面壮汉,应该是大论琼波·邦色;
落后半步、身形消瘦、目光睿智的赭面男子,是小论噶尔·东赞。
要不是范铮戳破了吐蕃国书上的漏洞,琼波·邦色此时应该在陇右、吐谷浑一带勘察地形呢。
琼波·邦色打仗是相当有一套的,在整个吐蕃历史上,作战能力也名列前茅。
玩手段,他也很厉害的,前任大论娘·芒布杰尚囊,就因为他的算计退而不朝,惹松赞干布兴兵讨伐而亡。
看到没,哪里都少不了鸟尽弓藏。
仪式正式结束,噶尔·东赞上前一步,姿态谦逊:“尊敬的天可汗,吐蕃大论琼波·邦色、小论噶尔·东赞前来朝见,并为赞普松赞干布迎娶公主作前驱。噶尔·东赞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愿与大唐智者华容开国县男比试智慧,权当为天可汗助兴。”
这是棉里藏针啊!
李世民微微不悦,目光移到范铮身上。
无路可退的范铮昂然出班:“陛下,臣虽未通经卷,也不配称智者,却也愿意以民间的方式应对。”
这话一出,原本隐隐腹诽的文官,感觉舒坦了。
范铮姿态谦恭是一回事,“民间”二字更是画龙点睛。
败了,也只是下里巴人不敌;
胜了,哼哼,连鄙俚浅陋的民间方式都不敌,你也好意思挑衅大唐?
噶尔·东赞从身上掏出一個鸡子大小的圆珠,两面的孔所在位置不一。
“这是一颗九曲珠,其内九曲回肠,针线无法穿过去,想请华容开国县男赐教。”
线穿九曲珠的故事,在布达拉宫“六试婚使”的壁画有存,但具体经过、谁试谁就难考证了。
宋之后,中原的诗词里,关于九曲珠的记录才多起来,应该视为高原特产。
至于说孔子与九曲珠的故事,不好意思,《广博物志》记载:“孔子得九曲珠,欲穿不得。遇二女教以涂脂于线,使蚁通焉。(小说)”
此书,为明朝瘦居士董斯张所著,后面明晃晃的“小说”二字,莫当史料。
以时间推断,唐朝出现应该是真实的。
这个问题,你考民间百姓还真未必管用,考朝堂官员却有点不讲武德了。
这种针线之类的琐事,难道不是府中婆娘们管的范围?
“粗鄙!此乃妇人女红之事,汝竟以此辱人!”颜师古板着脸,管他有理无理,一顶大帷帽先戴上去。
范铮轻轻摆手:“这个问题,臣拒绝回答,因为臣那拟安排在民部的学生、将仕郎甄邦就能解决了。”
噶尔·东赞面上的笑容凝结了。
原本以为,是范铮答不出来,没想到是不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