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化坊第二批学生原本不止四十三名,可他们比甄邦等人多学了几年,功利的自然坐不住,或改换门庭、或索性谋生了。
大唐可没有“童工”一词。
事实上,连侯莫陈羽对自家二郎的未来,也是一片茫然。
第一批坊学生占着天时,凭着算盘打天下,少数九品官、多数流外官,还有几名当账房。
第二批的自然丧失了这个优势,大约能挣个肚儿圆就不错了。
可谁知道,陈利俭竟成功混入万年县衙门,穿上一身皂色公服,横刀、铁尺往腰间一别,看上去竟有几分威风。
“二郎出息咯!”
侯莫陈羽不贪心,能入公门就相当不错了,要啥绛戺衣?
“看人犯能捞一些好处。但是,二郎,不能贪,若是他人过你之手,吃了外面的膳食而亡,而这人犯事关重大,搞不好小命难保。”
侯莫陈羽搜肠刮肚,总算想到关于典狱的话题,立即小心地提醒陈利俭。
多数家长都会这么叮嘱自家初入职场的娃儿,虽然这些叮嘱到最后看来,不合时宜,却也是一片父母心。
“阿耶放心!我陈利俭,势必不能成坊学丢人的学生。”
如每一個初入官场的热血青年似的,陈利俭发出了豪言壮语,却不知道他未来能不能守得住底线。
每一名学生,糜斐与郦正义都循循教诲,入公门的第一要义:保住自身!
诿过于下、甩锅同僚,在公门属于常见事宜,每一个年轻人都要学会对不合理的指令说“不”。
青龙坊独有侯莫陈羽一家乐,敦化坊可是普坊大庆,师兄弟们开始交流,谁跟自己又是一个衙门。
糜斐满眼欣慰,同郦正义、巫桑、蒋乾频频举杯,与这些觅得前程的学生、家长共贺,渌酒干了一杯又一杯,连巫桑的双颊都酡红了。
“诸位,做人呢,要知晓盐打哪儿咸。坊学生顺利入公门,谁的功劳最大?”
郦正义喝多了渌酒,不醉,就是胀得慌,索性转移目标。
一群人老老实实地排队,老少向范铮敬酒。
“敦化坊若非有县侯,娃儿指不定跟我一样,就能卖点力气,有活十五文,没活喂飞蚊。”
一个个的俏皮话陆续出现。
范铮也不客气,渌酒来者不拒。
坊学生读出来,自然是要给个相对好一点的饭碗,而不是让他们跟父辈一样卖苦力。
读书若不能改善生存环境,读了为何?
为了满口大话、胡话么?
“山长,从今年起,坊学却要控制规模了。”
范铮的意思很明显,除了本坊子弟,外坊的且缓一缓。
朝廷、雍州官府不可能有持续不断的位置,专供敦化坊学。
教出海量学生,结果全去扛麻包,这种冷笑话并不好笑。
“宣义郎,啊,宣德郎,劳烦告知坊民,不可能全长安城的流外官、吏员都是敦化坊学生。再往后,大约就得出雍州、关中,渐渐散落各地了。”
陆甲生就喜欢范铮称呼他官衔,虽然还是散官。
“县侯之令,下官领会得!”陆甲生拖腔拖调的开口。
其实,即便范铮不说,多数坊民也隐隐猜测到了。
毕竟,好事不能只是你一家的,要是一个衙门的胥吏都是敦化坊人,那离灭顶之灾已经不远了。
范百里拖着未开锋的短刀,稚嫩的声音高喊:“廉洁、自律、公正、坚强!”
坊学生们本能地呐喊:“廉洁、自律、公正、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