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那干嘛!”身后传来斥责的声音。 小太监脚一软,又跪了下去。他心想,遭了,定是被宫女姐姐发现了。 “我不过问你一句,你怎么跪下来了。”春喜扶起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跑这来了?” “我叫小宣子,姐姐是......?” “我□□喜,春天的春,喜鹊的喜。对了,你在这做什么?” “我想......我想......来看看他。”小宣子捏捏索索的答道。 “他?谁呀?” “阿焱......师父说,他本应坐在大殿上受群臣跪拜,不该是被太后锁在这儿,他一天一夜都没有吃东西了,我想给他送点去。” “哦,原来是那个小皇帝,你用过晚膳没?” 小宣子摇摇头,“还没。” “姐姐今个儿心情好,延喜宫今个主子高兴,赏了下人们好多稀罕东西,听说见者有份,等会儿姐姐一定给你也带点回来,小宣子,还不说,姐姐走好?” “嘞,姐姐走好,多谢姐姐。”小宣子做奴才的动作倒是使得顺畅,水灵灵的一双眼,配上圆滚滚的脸,却天真可爱。 小宣子见周围没人,忙推开了那扇朱漆大门。他同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咦?门不是锁了?我怎么就进去了? 眼里一片漆黑,小宣子忙寻了蜡烛点上,灯光照亮了正德殿里的情况。 “你......没事吧?阿炎?” 小宣子终于寻到了窝坐在角落里的身影。 “小宣子,我好饿,好渴,好困。”饿得头晕眼花的刘焱,又发了一顿脾气,大喊大叫的刘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一听是平日里服侍自己的小宣子来了,立马委屈的哭出了声。 “没事儿,我给你带了吃的来,你看!馒头!还有鸡腿儿,你最爱吃鸡腿儿了。”小宣子说完,就从怀里摸出来一包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喝了些水,刘焱才靠着小宣子的身子坐下来,一小口小口的咀嚼着小宣子递过来的一小块馒头和被他撕碎的鸡肉块。 他已经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了,被关进来之前,他就已经绝食了一天了。平日里,娘亲下人姨娘们都娇惯着他,他从未像今日这样饿过。他想哭,可是这样想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喝了一些水,又吃下去一些馒头和鸡肉的刘焱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小宣子,你不是被罚打板子吗,他们说你去了慎刑司,就不可能活着出来了,我还想着,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你了......小宣子,我想回家。” 小宣子点点头,“我知道。” 刘焱委屈的哭出了声,“我想娘,我才不想做什么皇帝!” “嗯......” “你也想娘吗?” 小宣子摇摇头,“阿焱,我没有娘,我只有师父......师父说,我还在襁褓的时候,我爹就把我卖给了他。” “你师父是严正德?” “嗯。” 刘焱抽了抽鼻子,“他的声音真难听。” “嗯。” 刘焱强调道,“长得也很难看。” “嗯。” 刘焱一脸委屈的吐槽着,“春喜说,他是蹲着尿尿的,跟女人一样。” 小宣子挠挠头,“我刚刚看见春喜姐姐了,她说待会儿给我带吃的回来。” 刘焱闻言,又哭出了声,“傻瓜,你怎么可能看见她,你看不到她了。” “为什么?” 刘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情比哭还难看道,“她死了。”从她一路带着我,到这皇宫的第一天就死了。是被太后杖责而死的,由头不过就是,我那日穿着。 小宣子不敢相信,“我真看到了,她说,是春天的春,喜鹊的喜。” 宫门口,春饶和王晓生正坐在墙上看月亮。 “今天的月亮可真圆,跟中秋那天晚上的月饼一样圆,玫瑰豆沙馅的,可好吃了。” 王晓生伸出手擦了擦她嘴边的食物残屑,温柔的望着她,“饶儿,明个儿,出去了,我们就再也不回来了。” “嗯。”再也不回来了。找处荒山野岭,盖间小木屋,种些蔬果,小麦,养一窝小鸡。白天他出去打猎,她就坐在家里织织布,做做衣裳,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等筹够了钱,就扯几尺红布,做喜服,然后拜堂成亲。再过一年,就可以再多种点素菜和粮食,多样些家畜,小木屋也会渐渐扩大,再过一年,说不定他们就有孩子了。 春饶被自己的想象羞红了脸颊。 可天从不遂良人愿。 翌日,好巧不巧,新帝刘焱轰殁的消息传了出来。 太后震怒,命侍候先帝所有的宫女太监们陪葬,尸骨堆在院落里,累了一层又一层,恶臭漫天,朝野上下无不震惊。 这夜,又是月圆,正德殿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的亮了。 刘焱歪着头坐在地上喊,“我饿了,小宣子。” 小宣子宽慰道,“阿焱,你等等,春喜姐姐过会儿就回来了,她说今个有好多好吃的,太后赏的。” 刘焱偏过头,怒气冲冲道,“我才不吃那个老妖婆的东西。” “春喜姐姐说,这不是她的,都是你的,你是皇帝,这些都是你的。” 古街,长巷,青砖红瓦,天刚刚透亮,喧嚣了一晚上的竹枝坊却安静了下来。正午的阳光明媚,回廊旁已经是一池残水,枯萎的莲花垂着头,无精打采的。 晃了抱了一大捧竹伞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楚怀溪跟在后头,抱了一捧字画出来。 他打趣道,“这些陈年旧货,是拿出来晒晒了,都有些受潮了,明个儿拿去诗画铺子,还能换几两银子回来。”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了从走廊外面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是谁? 还不等楚怀溪走去,元直析不知从哪冒出来,已经解了门闩,拉开了门,“是谁?” 门外放着一篮桃子,新鲜得就像刚从树上摘下来似的,门外却空无人影。元直析只好提起一篮桃子,穿过走廊,回到了院子里。 他仰起头,额头有条长长的疤痕,“晃儿,又是桃子。” “嗯,放那里吧。”晃儿若有所思的拿起一枚青桃,咬了一小口,若有所思道,“以后可能吃不到了。” 那之后,元直析果然再也没有看到过门口出现过桃子,也再也没见过那个送桃子的人。 京畿上空阴霾一片,祥云已散,只剩下浓厚的墨色云堆,看样子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