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酒吧中交错而行的袅娜身影，卢sir的目光在其中逡巡而过，他眼带笑意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高纯度伏特加。　　“敏嘉都来找你了，你还在酒吧散布荷尔蒙？”景博打趣道。　　卢sir淡笑着回答：“我和敏嘉赋予了对方很大的自由度，我们互相需要，但是又不需要为对方负任何责任。”　　　　“介乎朋友和恋人之间？”　　卢sir理所当然地点头：“没错，我认为，这样的关系才足够完美。不说这个了，大科学家，你在那么忙的日程中，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来一次酒吧，不打算在今晚有所斩获？”　　景博摇了摇头：“我最近新接手了一个课题，还尚未厘清里面的思考逻辑，所以对于你的建议，我敬谢不敏。”　　　　卢sir受不了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想的话，大概永远也找不到女朋友了。这个世界上的男女关系，有几对是发生在一切都完美的时机、地点的？爱情本来就是因为它的措手不及、没有理智才美妙。”　　景博以一种学术研究的口吻回答道：“已经有科学家的研究说明，产生男女之间吸引力的物质，是一种叫『苯氨基丙酸』的化学物质，它可以通过两|性之间的眼神传递、肌肤接触产生，由大脑、沿着神经通往血液，继而令皮肤变红、身体发烫、甚至出汗，乃至激动亢奋，而这就是男女之间恋爱的感觉了。”　　　　“……”卢sir举起一只手制止了景博，“你说了这么多，我只听到了一个字，就是『酸』字。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了，我现在要去释放我的荷尔蒙了，你继续在这里研究你的那个『什么什么酸』，你不介意吧？”　　景博失笑地看着多年好友起身走入花丛。　　　　“怎么一直不过去？”吧台处，付宇翔偏转了一下高脚凳的角度，这让他能刚好看见不远处正热络交谈的景博和卢sir。　　顾佳雪慢悠悠地回答：“我这次要攻略的是头脑理智、但情窦未开的景博，我可不想被他误解为轻佻。你坐远一点，我们离得这么近，是会影响我的桃花的。”　　付宇翔耸了耸肩，从善如流地起身坐到了远处。　　　　顾佳雪举起杯子，杯中液体刚要入口，身旁一个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很少见到女孩会喝这么烈的酒。”　　顾佳雪放下杯子，看向声音的来源，抿出笑意：“听上去，你对酒很有研究，对女孩更有研究。”　　　　卢sir自然地在顾佳雪旁边坐下：“我擅长的东西可不止是这两样，我还懂得研究眼神，我察觉到你刚刚一直在看我，作为一个绅士，我自然不能让淑女久等。”　　顾佳雪抿了一口酒，以此挡住嘴角过大的弧度，如果不是她现在被安排了任务，她真想游说眼前这个人才加入爱情规划司：“我只是对你们的谈话内容感兴趣罢了。”　　　　卢sir促狭地笑道：“你真的不是被我们的外型吸引吗？我们的谈话内容应该能把这间酒吧里的任何一个人闷坏。”　　顾佳雪回答：“听上去，你们的谈话内容属于严肃文学的范畴？我刚好对严肃文学很有求知欲。”　　看出了眼前的美女对景博的兴趣，卢sir只好在心里暗叹，这又是一个被好友外型而欺骗的女孩。一向很有风度亦很有魅力的卢sir决定不再强求，反正大好的晚上，还有很多目标尚未发掘，他起身说道：“好吧，我很乐意为你介绍我的好友，但是我要事先提醒你，那位大科学家，实际上十分枯燥，连我这个多年好友，也要偶尔远离他来透透气。”　　　　顾佳雪跟着卢sir走到景博面前，景博正专注地在笔记本电脑上回着邮件。　　“拜托了大科学家，你在酒吧里都这样忙碌，这会让把你强行约出来的我，感到十分内疚的。”卢sir揶揄地说。　　景博合上电脑：“我只是在利用碎片时间罢了。这位是……？”　　卢sir伸手示意：“这位美女对你的那个『什么什么酸』感兴趣。”　　景博纠正说：“是苯氨基丙酸。”　　　　“随便什么酸好了，”卢sir摆出投降的姿势，继而转头对顾佳雪说道，“我的这位朋友是一位大科学家，他刚刚对我阐述了半天，说是这种酸能够让男女之间产生热恋的感觉。”　　顾佳雪顺势坐下：“听上去，似乎和多巴胺有些相似之处。”　　　　景博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睛微微睁大：“没错，就功效而言，多巴胺和苯氨基丙酸都是引发爱情的重要物质，人们在吃巧克力和抽香烟的时候常会分泌这种物质，它的原理也被应用于治疗抑郁症，而苯氨基丙酸则是纯粹由男女之间的情感互动与肢体接触产生。”　　卢sir感兴趣地说：“怪不得在情人节的时候，大家都会用巧克力作为礼物，按照你所说的，即使缺乏苯氨基丙酸，用能够分泌多巴胺的物质代替，也可以更好得追求女孩子了？”　　　　顾佳雪抿唇一笑：“有动物实验表明，如果生物长时间暴露于多巴胺，也会引发抑郁症状。所以这就是……”　　顾佳雪和景博同时说道：“过犹不及。”　　景博的目光中显露出对顾佳雪好奇和欣赏的意味，“化学物质与爱情的关系的研究方向十分冷门，论文也并不多见，没想到你竟然会了解。”　　顾佳雪但笑不语。　　　　卢sir无趣地耸了耸肩，而后打了一个哈欠：“你们是志同道合了，但是我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在酒吧我也会这样百无聊赖。好了，你们继续做学术研究吧，我不打扰了。”　　景博望着卢sir离开的背影失笑，他转过头来，看进对面灵动而兴致盎然的眸光之中，已经许久没和女学生以外的异性接触的景教授，忽然觉得有些局促。　　　　……　　案卷的资料摊开放在手边，整整一天，景博也没能翻开下一页，他抬头看向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实验数据，趋势线平滑良好，景博困扰得扶了扶额头，很多时候，实际发生的案件远比科学实验更难抓住逻辑。　　　　五岁的幼童在每晚的固定时间，在客厅中欢笑得喊着“妈咪、姐姐”，而实际上，幼童的这两位至亲早已离开人世。听警|局那边的描述，即使是胆量极大的重案组警|察，在最初看到这幅场景时也不免恐惧。　　　　『最近在忙什么？』　　邮件的提示声让景博再次停止思考，他点开邮箱，新邮件来自顾佳雪。　　自酒吧那日认识之后，景博会不时帮她找一些她感兴趣的论文，而当天或者隔天，顾佳雪就会将感想或是疑惑回复到他的邮箱里，她的邮件极少缺乏意义的语句，对各种理论的概括和表述简洁而准确，这也让景博愈加适应和习惯与她的邮件交流。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这样好学的。　　　　景博点下回复按钮，他原本在邮件中例行粘贴上了论文附件，犹豫了三秒钟，景博又将附件删除，而是打上一行问句：　　『如果一个人，在重要的人离开之后，会常常会在空气中看到离开的人的样子，这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邮件的提示声让顾佳雪停下了翻找书目的动作，她打开电脑。　　书店的另一角，付宇翔将曲奇放进嘴里，享受得说道：“咖啡和甜点一直是我会来书店的唯一原因。”　　顾佳雪无语地摇了摇头：“等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做我们这一行，一定要言之有物，所以要随时充电。”　　　　付宇翔悠哉地喝了一口咖啡：“所以呢？你的言之有物的景教授回复了你什么内容？”　　没有得到回答的付宇翔径自凑到电脑屏幕旁边，看到顾佳雪正飞速回复：“根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人的潜意识是指虽非目前意识到的、但可以通过回忆而变为意识内容的一切。我想，可以从心理学的方向探讨这种行为，我正在书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将相关论著送到你的实验室。”　　顷刻间，景博的回复已至：“我尚未考虑心理层面，是我疏忽了，学无止境，多谢！”　　　　看呆了的付宇翔喃喃说道：“我懂你刚刚的话中含义了。等等，我听说，你不是学金融的吗，怎么会了解弗洛伊德的心理学说？”　　顾佳雪挑眉回答：“我并不了解。我只是知道针对不同的攻略对象，什么样的谈话内容会奏效罢了。”　　付宇翔目光惊叹：“在我眼里，你已经是自学成才的心理学家了。”　　“多谢夸奖，我愧不敢当。”　　　　《梦的释义》、《日常生活的心理病理学》、《精神分析引论》，顾佳雪抱着弗洛伊德的著作，按下大学教学楼的电梯按钮。　　“等等、请等一下——”高亢清脆的女声让顾佳雪下意识地按下电梯开关。　　一个身影跑了进来，顾佳雪转头看去，是徐小丽。她穿着一身利落修身的运动装束，手中握着警|局的档案袋，她的刘海因为奔跑的关系稍显凌乱，剩下的黑发都整齐地扎着低低的马尾，额头上布满细汗。　　　　徐小丽点头向顾佳雪致谢：“九楼，谢谢。”　　看到顾佳雪没有动作，徐小丽看到九楼的楼层按钮正处于点亮状态：“你也是去找景教授？”　　顾佳雪淡笑回答：“没错。”　　　　徐小丽在略微退后的位置站着，眼神止不住地朝身旁那个女孩飘去。她的身形高挑袅娜，长长的波浪形卷发被均匀得染成茶色，即使徐小丽很少打扮自己，她也能看出这个女孩的着装配饰、色彩搭配十分精致考究。　　她是景教授的……学生？或是朋友？徐小丽克制不了自己的胡乱猜测。　　　　两人一同步出电梯。实验室房门紧闭，看样子景博正在做着实验，拐角处，景博的助理正打着电话。　　耐心地等待助理打完电话，顾佳雪与徐小丽一同上前，徐小丽说道：“你好，我找景教授讨论案情。”　　女助理犯难地说：“教授确实告诉我，在半小时之后，与一位女士约好了，只是不知道，是你们其中的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