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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

“她是个妖孽!烧死她!”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深夜,一水村的村民集结成群,手持火把,气势汹汹围着早已布置好的火刑架。  “安静!”  村长一声令下,四周立即安静了下来。  “把人带上来!”  村长望了一眼人群的缺口处,说话的声音,底气十足,手心却早已冒汗。  很快,几名健硕的村民,押着他们口中所说的妖孽,自人群的缺口处快步走来,将人送到架子上,捆绑起来。  村长转脸看了一眼那架子上的姑娘,不动声色地张开手掌,将掌心冒出的汗水,摩擦在自己胖大的衣裤上,却不知为何,反复擦拭,都不能擦得干净。  架子上的麻绳勒了又勒,像是生怕架子上的人,会生了翅膀飞走一样。  洛红莲已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加之严刑拷打带来的伤痛,使她毫无反抗之力。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不知是哪个带头,紧跟着,众人再次激愤呐喊起来。  “我没有......村长......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洛红莲一身洁白衣裙上,遍布干涸的血迹。  她的眼泪早已苦干,一头凌乱的长发下,遮不住眉心那朵妖娆红莲,遮不住污秽双颊上斑斑泪迹。  早已准备好的干柴,陆续抱到架子下,油水一桶又一桶,泼在经过暴晒的柴火上,溅在洛红莲的身上与脸上。  “娘,我好怕!”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往母亲身后躲了又躲。  “柔柔乖!不要怕!”  妇人将小姑娘拉到自己身后,握紧了手中的火把。  “住手!”  一声大喝,人群的缺口处,跑来一名青衣少年。  “爹!你们不能这么做!”少年冲至村长面前,大声说道,“爹!红莲是不会伤害孩子们的!你们不能烧死她!不能!”  “你这个混账东西!我看你是被这妖女迷惑了心智!”  村长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少年脸上。  少年顾不得脸上的痛楚,抽出腰间佩剑,拦在一堆柴火跟前,剑指众人,激动地说道:“我看谁敢!谁敢动手,我就杀了他!”  对于他的示威,村民们不屑一顾。  他们面面相觑,各自心中有了共同的答案。  “清风......不要......如果我的死......能平复......他们心中的伤痛......那就让他们烧死我吧......”  洛红莲流下委屈的泪水,张了张裂开的嘴唇,绝望地望着缪清风。  “不!红莲!他们囚禁你,折磨你也就罢了!”缪清风坚决地说道,“但他们没有权利夺走你的性命!”  “你们这群人,口口声声说红莲是妖孽,又有谁曾亲眼看见她作恶!既然没有证据,何以见得红莲就是妖孽!”  在缪清风眼中,这些失去理智的村民,比妖孽更加可怕。  “还需要什么证据!”这时,一位勒着头巾的妇人站了出来,她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洛红莲,流着痛苦的眼泪,“洛红莲,她出生的时候,巨大的火球砸在她家房顶,她爹娘活活烧死,她却安然无恙!她不是妖孽是什么?!此前种种怪事暂且不提!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她!孩子的襁褓,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孩子不见了,襁褓却在她手上!襁褓上,她的身上,都是血.......都是血......”  说着,妇人禁不住悲伤,掩面而泣。  一旁,妇人的丈夫轻轻将妇人拥入怀中,转过脸,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红莲早就解释了,那血是妖怪的!不是孩子的!况且就算她真的是妖,仅凭她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同时掳走三个婴儿!?”  缪清风看向夫妇二人,义正言辞地替红莲辩解。  那妇人的丈夫转过脸,看向缪清风,神情悲愤地说道:“因为她是妖!别说三个孩子,就算是整个村子的孩子,她也能在同一时间全部掳走!清风!你这么帮她说话,若非被她迷惑了心智,那便是她的帮凶!”  “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  缪清风一时想不到万全之策,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洛红莲被烧死吗?  洛红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清楚地记得,那晚,她听到动静,立即翻身下床,抓起挂在墙上的剑,跑出去时,便看到天上飞过一只巨大的蝙蝠。  她握紧手中的剑,仰着头,一路循着蝙蝠飞行的路线,追到了村口。  “把孩子放下!”  面对形容可怖的蝙蝠妖,她拔剑相向,丝毫不感到惧怕。  那大约是一只雌性蝙蝠,她扭头冲着洛红莲低吼示威,企图将她吓跑。  “我叫你把孩子放下!”  洛红莲鼓足勇气,向前迈出一大步,死死盯着那蝙蝠的一举一动。  “呵!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难道不害怕妖吗?”蝙蝠妖逼近一步,向红莲伸出了利爪。  “你这妖孽,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红莲想也没想,咬着牙挥剑相迎,却被那妖孽的爪尖弹开。  “哼!”蝙蝠妖冷哼一声,腾飞而起,再次向红莲扑来。  红莲怕伤到孩子,一个转身,蝙蝠妖落了个空。  趁着空隙,红莲双手挥剑,划过她的后腰。  “啊——”  尖利的叫声划破长空,污血喷射,直溅入红莲眼中。  “在那边!在那边!”  这时,村民们闻声赶了过来。  蝙蝠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眸,颤抖着身体,怒视着红莲。  “不能走!把孩子给我!”  见蝙蝠妖要飞走,红莲丢下手里的剑,扑过来,抱住她的腰身,试图夺回婴儿。  蝙蝠妖一手抱着婴儿,一手狠狠划过红莲的胳膊,皮肉顿开,留下三道深深的血痕。  红莲吃痛松手,蝙蝠妖成功逃脱。  包裹婴儿的襁褓从半空中飘摇而下,红莲张开手去接,襁褓上沾满了蝙蝠妖的鲜血。  “可恶!”  洛红莲恨恨地抓紧了手中带血的襁褓。  正是这襁褓,让她成为了箭矢之敌。  “爹!我求求你!求求你们不要烧死红莲!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把孩子都找回来!证明红莲的清白!”  缪清风为了洛红莲,向众人下跪求情。  “混账!你给我起来!”村长愤怒地指着缪清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挤眼摇头说道,“缪家的脸面,被你丢尽了!”  “村长!”这时,有人站出来,从缪清风背后将他打晕,缪清风身体晃了两下,重重地栽倒在地。  那男人转头对村长说道:“村长,你且把清风带走!这妖孽,就交给我们!!”  看来,今夜不烧死洛红莲,难以平民愤。  村长暗暗叹了口气,上前去,由其余两人帮着将缪清风背在背上,转身默默往人群外走去。  “动手!”  那带头的男子,第一个将火把丢了过去。  干柴遇烈火,烧得滋滋作响。  转眼,更多的火把被扔了过来。  顷刻间,洛红莲置身火海之中。  炽热的火焰炙烤着洛红莲身体,她闭上双眼,听着柴火哔啪的炸裂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她不恨,她只是有诸多遗憾。  她不知一次地想,如果十六年前,在她出生的那个夜晚,能有人扑灭那场无名大火。  如果她的父母未在那场大火之中丧生,如今,她便不会在此任人欺辱。  她也一直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时常失去意识,清醒之时,便会有不幸的事发生,而她自己却什么都记不得。  火焰渐渐吞噬她的身体,钻心的疼痛逐渐麻木了她的神识。  忽然,她眉心的红莲印记猛然发出光亮,接下来的一幕,吓坏了所有人。  就在所有人等待着红莲化为骨灰的时候,忽然间,狂风大作,天生异象,空中闪过一道火光,直直走向洛红莲所在的地方。  霎时间,漫天大火如一条可怕的巨龙,反扑向一群村民,吓得众人一阵惊呼,四散逃开。  紧接着,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黑夜中所有的火焰被浇熄,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人群陷入恐慌,不知谁喊了一句:“快跑啊!”  不一会的功夫,所有人便手忙脚乱地跑回了各自家中。  黑暗中,一个瘦弱的身影,冒着大雨,慢慢地走到了洛红莲身边。  他手上拿着一把缺角的小刀,那刀似乎有些钝了,切断两边的绳子,费了好大他好大的劲。  两边的绳子均被割断,洛红莲整个身子,重重地瘫倒在了地上。  “红莲姐姐?”  那瘦弱的身影轻唤一声,将那把小刀随手丢在一旁,使出吃奶的力气,拖拽着洛红莲,慢慢地朝着村口的那间茅草屋拖去。  洛红莲苏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雨水洗刷过的天空,清澈而明净。  破旧的窗户,与被虫驻空的柱子之间,挂着被风吹乱的蜘蛛网。一大一小两只蜘蛛,正在柱子上来回游走,重新编织新网。  她躺在地上,身下铺着厚厚的稻草。  这地方她并不陌生,她知道,这是村中孤儿二憨住的地方。  村里所有的孩子都害怕她,只有二憨相反。  他很喜欢她,整天姐姐长姐姐短地围着她转。  她低头看了眼盖在身上的旧棉被,只要轻轻一动,浑身便如裂开一样的疼痛。  “红莲姐姐,你醒了?”  洛红莲循着声音望过去,说话的人正是二憨。  他手上端着一碗热水,穿的还是那身旧麻布衣衫,脸上标志性地挂着两条鼻涕虫。  二憨将碗搁在地上,蹲在红莲身边,试图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二憨,我没事,我自己......可以......”  洛红莲费力地用双手支起身子,往后挪了一挪,靠在铺了稻草的墙上。  二憨将水递到她手上,看着她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又转身跑到灶台上,从锅里拿了两个野菜窝头跑了过来。  “太好了!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二憨看着红莲食不下咽的样子,抹了把辛酸的泪水,红着眼睛,哭着说道,“昨天晚上,我还以为你必死无疑了......”  “昨天晚上?”  红莲回忆了一番,她只记得村民们把她绑到了火刑架上,缪清风被他爹背回了家,还有那些村民将火把丢过来的时候,一个个冷漠的表情......  之后她是怎么得救的,她一点也记不得。  “你相信我吗?”  洛红莲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抬眼望着二憨的眼睛。  “我当然相信你了!清风大哥也相信你!凝香姐姐也相信你!”  二憨想也不想,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下鼻涕,眼中流露着真诚。  洛红莲微微一笑,对二憨说道:“扶我起来。”  “你要去哪?”  二憨一面去扶她,一面疑惑地问。  洛红莲刚一站起身,便觉得一阵头晕眼花,险些栽倒在地。  “我要去把那些孩子找回来,这样,大家才会相信,我不是妖。”  洛红莲一咬牙,拧着头皮往门口走去。  “红莲姐姐!你身上还有伤呢!”  二憨焦急地跟上去,企图劝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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