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觉得如何啊?”青袍男子身边的蓝衣男子微笑着问道。 “恩。”青袍男子点了点头。 “公子,那我们……” 短衣男子没有说完,便只见青袍男子阔目中乌黑的眸子向左瞥了一眼,于是,他立刻停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一名身着青色圆领、绣九章文官服、身材清瘦的男子,带着几名身着浅灰色短衣的男子,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殿下!”那官员上前行礼道:“微臣知道,殿下初来民间,很多事物都非常新奇,但是……” “我明白。”青袍男子轻启薄唇,淡淡的说道。说完便转身向着街道的另一端走去。 他那幽深的眸底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但高而挺直的鼻梁,却让人无端的感觉到,他冰寒的外表之下,是一身傲骨。 灵月带着两名女子转入了一条大路,路很宽阔,两边都是各色的商户,但行人并不多。 “小姐,有影子。”两女子中的一人说道。 “不必理睬。”灵月淡淡的说道: “东西放好了吧,那就分头跟上去,踩好盘子。估计要到晚上才会有大动静,我在老地方等你们。” “小姐,那老地方……不会有什么变故吧?”另一名短衣女子有些担忧。 “不会,都知道那里闹鬼,官府那些胆小鬼,也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灵月嘴角一丝笑意: “就算有,我也应付得了。” “是,小姐小心!”两名短衣女子抱拳,便施展轻功,分别向不同的方向略去。 灵月看了看两人,也一纵身,消失在两名跟踪的衙役的视线中。 两衙役张大嘴巴看着,又对视了一眼,齐齐的一叹“唉!” 灵月从一座座雪白的屋檐上掠过,很快,便看到一座老旧的宅院,黑漆大门,门上粗大的铁锁已经锈迹斑斑。 门楣上空空的,没有匾额。大门两边是红砖砌成的院墙,墙头积了厚厚的白雪,里面几株盛放的红梅,远远地就可以嗅到一阵芬芳。 灵月落在地上,从墙边的小胡同绕到院落的后方,那里是一片茂盛的树林,树枝上也都挂了白雪。 她一双大眼睛警惕的向四下里看了看,便足尖轻点,轻盈的翻过墙头,飘进了院落之内。 灵月落在了高墙和一栋房舍之间,脚下的地上和房舍的窗台上也都积了厚厚的雪,一片纯白,没有任何痕迹。 她绕过房舍,来到了前院,嗅着梅花的芬芳,缓缓走到梅花丛中,她抬头看向上方的梅花,嫩红的花瓣上落着洁白的雪花。 灵月缓缓的走到一组木质的桌椅旁,袍袖一挥,如舞姿般曼妙的掸去了台面上厚厚的积雪。 她便缓缓地坐下来,取下脸上的面罩,显出了白皙、粉嫩的、少女的脸庞,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 她伸出青葱般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触摸瘢痕累累的桌面,一副温馨的场景浮现在了眼前: 也是在这座院落里,也是白雪未溶,梅花盛放,那时,她才十四岁、稚气未脱,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罗炮,雪白的披风。当时就是这张桌子,桌上摆了一张棋盘。 与她对弈的是一名身着淡紫色锦炮,米黄色披风,云暨高挽,发间攒着梅花钗,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子。她雪白紧致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轻抿着小巧的朱唇,一双清澈、悠远的美目爱怜的看着对面的少女。 少女白嫩的小手轻轻拖着粉嫩的桃腮,水汪汪、乌溜溜的眸子伶俐的观察着盘中的棋局。 她思索良久,终于落下一子,小巧而又丰盈欲滴的唇畔悄然挂上了一丝微笑。 “嗯,萱儿赢了!萱儿的棋艺又有所精进了。”女子的美目弯了起来,眼中尽是宠溺。 “啊哼哼……”少女掩口而笑,一双水灵灵、毛茸茸的大眼睛笑成了两弯新月。 灵月正在出神,一阵清风忽然吹来,一阵轻雪、伴着几片花瓣缓缓飘落。 她眼中泪光充盈,轻轻将一只手伸了过去,一片花瓣刚好落在掌心。 看着花瓣落在手上、雪地上,如同滴落的鲜血,灵月的热泪夺眶而出,喃喃自语道: “义母,是您吗,您一直,都在守护着萱儿,从未离开过吧。” 忽然,身后“吱钮……”一声,房舍的门开了。 “不好,有人!”灵月心头一紧,但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收回了思绪,仔细辨听着身后的动静。 这时,身后传来了重重的喘息声,紧接着,一个男子哽咽的声音响起:“小、小姐,是你回来了吗?” “这声音……好熟悉!”不过,灵月没有急于回头。 “咯吱咯吱”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那人跑过来,绕到正面,原来是一名身着灰蓝色粗布短衣,大概二十一二岁的男子,白皙的脸上满是泪珠,俊秀的凤目一眨不眨的看着灵月。 “潘慕!”灵月有些欣喜、又有些诧异的站起身来:“你是潘慕!” “小姐,果然是你!”潘慕激动得有些颤抖,他双手抓住灵月的肩膀,甚至想将她拥入怀中。 灵月有些错愕,急忙动了动肩膀,谨慎的撤身向后退了两步。 潘慕看了看灵月,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些尴尬,便急忙已衣袖拭去了泪水。 相对沉默了片刻,灵月率先开口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我在等你,我知道,我们在此处分开,必然也会在此处重逢。”潘慕薄唇颤抖,双眼深情款款的望着灵月: “三年来,只要有空闲,便会回来看看。啊,对了,外面冷,我们到屋内详谈,我已把房舍打扫过了,还点了个火盆。” “啊,好啊。”面对潘慕的热情,灵月有些许的不自然。 灵月跟着潘慕来到了房舍的门前,警惕的向里面看了看,又听了听,见里面没什么动静,便缓缓地走了进去。 二人来到了一间偏厅,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偏厅里只有一套老旧的暗红色桌椅,以及几组同样色质的柜子,但打扫得很干净。 两人一同在桌边坐下,灵月便率先开口道:“你这三年都在何处,以何为生?” “啊,我在一家学堂教书。不敢暴露武功。”潘慕暖暖的笑着,一双眼睛始终黏在灵月的身上,又迫不及待的问道: “对了,小姐因何如此装扮,没有和王爷在一起吗?” “不要再提起那个人。”灵月蹙了蹙眉:“我与他已是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听了灵月的话,潘慕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脸上一阵愤恨,可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哼,那些皇室中人,果然薄情寡义,小姐不要伤怀,你还有我,我潘慕誓死也要守护小姐,不离不弃。” 他痴痴地看着灵月,可见她面无表情的看过来,顿时有些尴尬,便急忙问道:“啊,小姐,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灵月顿了顿,没有回答,而是一声叹息摇了摇头,淡淡一笑,说道: “我这边说来话长,说说你吧,这些年,你是如何过的?” “啊,那日,我去见那位大婶,可问了一些问题后,我确认,她不是我母亲。”潘慕有些惆怅,讲述起了与灵月分开后的经历: “我回来找大人和你们,可一进艺州城,就听说行辕出事了……” …… …… 灵月仔细的听潘慕讲述,直到天将正午。忽然,二人同时神情一凝。 潘慕急忙拿起桌上的剑,眼神警惕,以极低的声音说道: “小姐小心有人来了,轻功极好。” “是若冰和如雪。”灵月淡淡的说道,随即起身,向门口走去。 “啊,太好了,她们也都没事。”潘慕欣喜的跟了上去,跑到灵月前面开了门。 来的果然是灵月身边的两名女子,二人见到潘慕都很意外,异口同声的说道:“潘慕!你如何会在此处?” “我在这里等小姐回来,啊、还有你们。”潘慕欢喜的笑着。 “潘慕,你说得好听,却对小姐如此怠慢!”那名额前梳着薄流海,脸型略微圆润的女子略带调侃的说道: “你说‘在这里等小姐’,应该是在这里很久了吧,可是都没倒杯茶水给小姐。” “啊,是啊!只顾着叙话了,幸亏若冰提醒,我这就去!”潘慕脸色微红,一边说着,一边退了出去。 眼看着潘慕离开,若冰便对灵月低声说道: “小姐,盘子踩好了,在河边的一个村子里,据说那里很邪门,所以人都搬走了,他们就在那里做些不干净的勾当。” “恩。”灵月点了点头嘴角一抹微笑: “你们两个,的确够机灵,我们今晚就端了他们这个贼窝。” “可是,仅凭我们几个人,怕顾不周全,贼窝里应该有十多个孩子。”如雪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担忧: “要不要通知秋姨他们,或者严大侠?” “不必,不只有我们。”灵月嘴角一丝微笑: “到时候,我和若冰一同过去贼窝,你去找那个知县,告诉他有个捞政绩的好机会,问他要不要,不要就算了。” “是,我想,那知县必定会去。”如雪眉头舒展抱了抱拳。 “还有若冰。”灵月又继续说道:“你只需和潘慕一起护住那些孩童,等衙役们一到,就立刻带张家的小少爷回张府。” “是。”若冰也抱了抱拳随即又有些迟疑道:“小姐,这潘慕……” “再仔细看看。”灵月眼中略带思绪。 “那,我们今天下午做什么?”如雪一本正经的问道。 “出去逛逛。”灵月轻松的一笑:“许久没好好穿女装了,今天就做回姑娘家,去市集走走。” “那如何使得?”如雪立刻紧张起来:“小姐的真面目?” “只要不跟你们一起就好了!只要不和你们一起,就不会有人想到我是灵月。”灵月还是轻松的笑着: “而且,认识岳飞萱的人,除了自己人以外,基本上死绝了,再说了,我的相貌和当年也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