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按下心中的杀意,缓了缓神色道:“留梦炎在朝中也颇得圣宠,与那贾似道是一路人。要是按照留梦炎的性子,是断不会得罪贾似道的,可惜他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
与贾似道是一路人?那也就是大奸臣了?草儿眸色渐沉,看向秦子婴。
秦子婴默默地摆弄着茶盏,将那四个空茶盏一会摆成长龙,一会叠成塔形,像是对朱由检的话不闻不问,又像是心中不安,借以排忧罢了。
“子婴,”草儿轻声道,“这件事,你怎么想?”
秦子婴抬起头来,眉眼忧郁,神情哀怨,他的目光从屋内的三人面上扫过,低声道:“子婴身如浮萍,全赖草儿姑娘搭救,若是舍却这条性命,能报草儿姑娘大恩,子婴愿意的。”
秦子婴一副好嗓子,当真是用的炉火纯青,要温柔的时候温柔,要哀婉的时候哀婉,就像此刻,那一幅为卿舍身忘死,义无反顾的声调,当真是情深意切,感人肺腑。
朱由检在一旁看得额角直抽,捏着拳头,有一种恨不得将这装腔作势的戏子扔出去的冲动。但是为了他心中的打算,他也权且忍了秦子婴的这番做作。
杨广则仍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这一次,他看的是朱由检和秦子婴的好戏。
这姓朱的做什么打算,他看不出,但是秦子婴那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如今这两人斗心眼,他乐得看戏。左右最后无非是他将秦子婴丢出墙外,或者将猪油丢出墙外,要是能将这两个碍眼的一起丢了那就更好了。想到这里,杨广摸着下巴,无声地嘿嘿了两声。
最后三人都看向草儿,等着她如何反应。
草儿静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好。”
!!!
杨广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他扶着房柱重新站好,不能置信地瞪着草儿,这丫头刚才说什么?好?她这是让秦子婴去死啊!
朱由检也愣住,这,这不应该啊。草儿当初连他这个陌生的傻大个都能不嫌弃他高烧垂死,愿意几天几夜地救助他,明明是个心肠顶好的女孩,怎么会如今说出这种话来?是了,定是他之前的说辞吓住了她,令她畏惧那留梦炎的权势。只是现在该如何找补?
朱由检这厢纠结,那厢秦子婴一向云淡风轻的高雅气质也差点装不下去了。他手中还把玩着那黑釉茶盏,眼睛忍不住斜睨了眼草儿,那眼光虽不说犀利如刀,但也着实锐利。
只是草儿全然没有看那三人,她垂着目光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又点了点头:“如此最好。”
杨广忍不住了:“草儿,这秦子婴好歹是你救回来的,你就真让他去死啊?”
朱由检也道:“草儿,你先别急,咱们再想想,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不如咱们......”心里说,虽说兵法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但草儿,你这个行事,让我怎么成计?
“草儿姑娘!”秦子婴突然高声道,双手齐额一揖到地,“子婴愿为草儿姑娘肝脑涂地,此生无悔。只是之前答应草儿姑娘的事情,子婴恐怕无法完成了。”话毕,他双眼含泪,深深地看了草儿一眼,然后毅然转身。
草儿撩了撩眼皮,还是没有说话。
秦子婴背对着草儿的脸,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