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漆黑,暴雨倾盆,伴随着轰隆隆的炸雷,汉水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上涨。
黑色汹涌的洪流让水面上所有的舟舰都起伏不定,就连指挥舰这样的大船也难以幸免,在波涛间如浮萍摇摆。
冰凉的雨水沿着范文虎的头盔滴进他的眼里,他顾不上抹去,只急促地眨了眨眼。甲板上的士兵正盯着风雨费力地观测水标。片刻后,朝这边喊了几句,狂风吹散了他的声音,但是他的手势清晰无疑。
身边的亲随大声回报:“禀将军,汉水水面已上涨一尺半!”
范文虎的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他迅速地从旗桶中抽出一杆鲜红的大旗,指向前方。同时高声命令:“传令起碇!目标襄樊,全速前进!”
启航的号角隆隆响起,传令兵将一柄鲜红的红旗,以及一柄代表全速前进的半红半黄镶色旗帜,挂在了指挥舰的最高处。
随令的号角,沿着江面传播开去,各个分舰队也迅速挂出相应的令旗。传令口令在江面上此起彼伏。
远远看去,传令兵像是一只只忙碌的工蚁在这些庞然大物上往来穿梭。看似忙碌,却又紧张有序。
片刻之后,这由一头头巨兽一般的舟舰组成的舰队,已经有条不紊地,沿着汉水,逆流而上。
“将军,岸上的旗语显示,李庭芝的京湖船队,张贵张顺的民兵船队,均已出发。樊城守将牛富,襄阳守将吕文焕也已做好了准备。夏贵军已经就位,必要时可做策应。”
范文虎点了点头。心中的那块大石,也略定了定。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唯有这次,布置得当稳稳妥妥,前后策应明明白白。陆上水上的各路配合,更是将何时出发,何时进攻,一条条写得清清楚楚。
更不用担心有人背后捅刀子。
那位小祖宗说了,只要他自己不退,别人更不可能退。而他自己这次也不可能退,这位小祖宗将她自己放在了元军的大营里。他这次要是败了,他的九族也不用活了。这是贾相的原话。
不可能败,安排得如此周密,怎么可能败?
第一次,范文虎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充满了信心。
而他的身边,一位副将叹服道:“三日之前,汉水就开始浑浊,我也料到会涨水,但是没想到竟然涨得如此之快。那位赵班主,真是神人啊。”
范文虎想起那位虽然总是脸带淡笑,笑意却从不达眼底的小祖宗,心里不由隐隐升起一丝畏惧。
“深不可测。”范文虎深有同感地道。
今夜,夜正长。
正当几路水军同时向襄樊进发时,元军汉水沿岸的防御堡垒却乱成了一锅粥。
那本来堪称对抗宋军水师的回回炮,今夜却像是遭了天谴,先是被雷劈毁了一架,接着大雨倾盆而至,数架回回炮,几乎同时断裂。那巨响声音之大,几乎等同于炸雷,附近的元军惊慌失措,乱纷纷回去禀告。
元军将领急派匠人去查看修理。但那些匠人看到这满地的断木残骸,也是惊得呆住,束手无策。
那回回炮的支架都是最粗的木头所造,底盘沉重,有的重炮更是底盘埋入地底。这些回回炮的关键承力部位还包有铁皮。这样的结构,就是和宋军水师的舰炮两炮对射,也能保证宋军的炮先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