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于青萍之末。
早上,还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到了下午,竟然有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前兆。
玉熙宫,严嵩父子来了。
严嵩也赐了座,满脸惶恐,不是装出来的,眼睛昏昏地望着纱幔外边。
纱幔外跪着严世蕃。
吕芳照旧在忙活他的,先是给神坛上换了香,接着拿起一把拂尘,站到嘉靖身边,防着外面有飞虫之类飞了进来。
“说吧!”嘉靖有些不耐烦说道。
尽是一些烂事,干扰自己修行。
严嵩不得不开口了:“严世蕃,浙江改稻为桑的事,是怎么了?当着皇上,你如实陈奏。”
纱幔外传来了严世蕃的声音:“臣是昨天傍晚接到了浙江的呈报,说是几个县的县令急着实施新政,干了一些害民之事。万幸,有胡部堂看着,这才没出大的岔子。”
嘉靖慢悠悠道:“看来你们将朕的话当耳边风了。”
先是严嵩,听到这句话感到一颤。
外面立刻传来了严世蕃惊惶的声音:“皇上!臣……臣……不敢……”
吕芳挥了挥手里的浮尘:“若没有陛下放宽的五年之期,是不是还要来个毁堤淹田,好兼并灾民的田地啊!”
君臣二人配合得当。
严嵩立刻从矮墩上跪了下去。
而天地间的风,似乎骤然间大了起来,挟着尖厉的呼啸声从远处,从四面八方刮进了殿门。
精舍的两扇窗户忽地被吹得向外支起了,那纱幔便一下子从大殿方向飘飞向精舍,露出了跪在纱幔外的严世蕃。
吕芳急忙跑到飘向嘉靖那一边的纱幔,一把抓住,拽在那里。这边的纱幔还在飘飞着,恰好拂过跪在地上的严嵩的头顶,猎猎地飘着。
玉熙宫的殿门也被风刮得哐当乱响,两個当值太监立刻向内顶住了殿门。
“关了!把殿门关了!”吕芳低声喊着。
两个太监便顶着风从里向外费劲去关殿门。
“不要关。”嘉靖发话了。
“万岁爷……”吕芳紧拽着纱幔望向嘉靖。
嘉靖:“朕说了,不要关。”
吕芳只得又嚷道:“甭关了,过来将纱幔扎紧了。”
两个当值太监顶着门放不开手,只好迎着风声向殿门外喊道:“来两个人!”
殿门外立刻趔趄进两个太监,被狂风吹着飞一般飘了进来。
两个太监一边一个拽住了纱幔跪在地上,吕芳腾出了手,跑到了嘉靖身前数尺开外,替他挡着风。
“不要挡着朕。”
吕芳只得慢慢移向嘉靖身边。
风太大,嘉靖闭上了眼:“当着天,严世蕃你要如实回话。”
严世蕃跪在那里正好是背对着风,便睁大了惊惶的眼,大声回道:“皇上就是天,臣没有说一句假话。”
说来也怪,严世蕃说了这句话,那风渐渐小了,天却迅速暗了下来,这是要下雨了。
嘉靖的手微微挥了一下,吕芳立刻望向仍然跪拽着纱幔的两个太监:“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叫上门边的两个人,都出去。”
“是。”两个太监扎好了纱幔,连忙爬起,退了出去。退到门边又招呼着那两个太监一起退出了殿门。
就在这时,一连扯的闪电,不久,从天际远处滚过来一阵闷雷。
嘉靖森然道:“严世蕃,这雷你听见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