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一层的大平房,但还是打扫的窗明几净的。
木框窗户上都擦拭干净,并张贴了大红喜庆的“福”字。
屋顶上的瓦块也翻新了,码放整齐没有缺失。
墙面明显打扫过,还刷了半人高的白色石灰水。
大伯母穿戴整齐,跟两个儿子儿媳及孙儿们站在大门口,把来人迎了进去,然后大伯伯站在里间等着众人。
房前屋后打扫的一片树叶也没有,大门进去,大桌上摆放着整齐的水果副食。
再往前,就是祖宗的牌位。
两侧燃着蜡烛,果盘里有供品,应该是放了几天了,水果有点蔫巴。但同时也能看出,这一家平常就有供奉祖宗的习惯,除了春节不马虎,平常应该也很用心。
“等着吃了年饭,你们来上香打点。”大伯伯早就知道今天罗正业作为毛脚女婿要上门认亲,看了罗正业有眼神方向,有些不自在地解释。
“大哥今年身体还好吧?”席泽山拉着大伯伯的手,关切地问。
这位大伯伯跟席泽山差不多高,但因为大几岁,或者说是在农村里劳作,背有些弯曲。加上黑瘦和满头白发,看上去像是席泽山的父亲,而不是哥哥。
据席书颜说,他们兄弟之间,都只相隔几岁。
所以在罗正业看来,这个大伯伯什么也没做,内心就有些同情起他来。
“还好。前年中风后,这两年一直在坚持吃药,也还好。”大伯伯回答,但是张嘴,那苍老的声音和脱落的牙齿,又让罗正业觉得他并不“好”,这些客套话只是面上说说而已。
大家在大伯伯的安排下落坐,罗正业被安排到了与席书颜坐在下席,与正席上席泽山夫妇对面。大伯伯和大伯母坐在侧席陪,小叔叔两口子在另一侧席陪。
大伯伯家的两个儿子和孙子就与小叔叔家席书容坐到另一桌,厨房里是两个儿媳在做饭出菜。看上去,配合其乐融融。
“我当初说,老三那里直接盖五层,你们都搬过去得了,你又不听。现在看来,整个村子都在往老三那边挪,你成了村子里最尾巴的一家了。”席泽山知道他说什么都说不动大伯伯,但是每次都会旧话重提。
“这边是老宅子,以前我们父母和我们兄弟三个一起长大的地方,我守在这里,也是给你们大家守个念想。再说了,这里也没什么不好,我两个孩子都是快四十的人了,在这里住惯了,还住不得楼房了。我们就在这里守着,看着你们搞得好,我们跟着高兴高兴就行了。一辈子,快走完了,还折腾啥?”说着,大伯伯安排孙子跟儿子,到房前去放鞭炮。
“我们也看看吧。等两个儿媳妇忙完一起上桌,才叫团圆。”然后,席泽山起身,带着大家一起站到大门口,看几个孩子在那个燃放鞭炮。
罗正业在家过春节的时候,吃年饭之前,家里也燃放花炮。
这是个习俗,听老人家讲,燃放鞭炮是炸穷神,炸病神,炸邪神……
将一切不好的炸走,驱赶走,一心一意迎新春!接福纳岁!
但自己家父亲说家里穷,别人家放我们家也放,只是别人家放大挂的,他们家就放一小挂,一分钟不到就炸完了,也不知道那些个邪神有没有被“炸”走。
而席家大伯伯家里,看上去家庭条件真是一般,却买了百万响大鞭炮,绕着屋前的小场子上好几圈,点燃后炸了十几分钟才燃尽。
孩子们还跳在鞭炮中找没有燃尽的再次点燃,再响……
“这挂鞭炮不便宜啊,得上千吧。”罗正业一边望着燃放着的鞭炮,一边跟大伯伯家的儿子大声聊天。
“我也觉得没必要,我家老爷子非得让这么弄。”同一辈的人,观念也算一致,哪怕是大伯伯家儿子也觉得这鞭炮大的有点过了。
“你们俩不想活了嘛!居然敢当着我大伯伯的面,讨论我大伯伯做得事。”席书颜敲了敲罗正业肩膀,在一边嘻嘻笑着。
果然罗正业一回头,看到黑着脸的大伯伯脸上明显写着“不开心”三个字。
“你们小字辈知道什么?把邪神都炸跑了,明年咱们家太太平平,没病没灾。”大伯母赶快帮着圆,然后大家又笑了起来。
鞭炮放完了,大家就开始围坐在一起吃饭了。
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好不热闹。
只有大伯伯,偶尔跟席泽山小声说点这说点那,感觉情绪并不怎么高。
按照风俗,席泽山带领一众小辈,给席家祖宗上了香,摆满了新鲜供品。而且燃上了灯笼,一起去了祖坟。
祖坟其实就在村子里的公墓里,跟别人家的没什么区别,并没有修多高多大。但是墓碑上,落名却是不少,包括后来出生的孙儿辈,也都在上面落了名。
就算是公墓,大伯伯和小叔叔也是经常来吧,打扫很干净,东西摆放非常整齐。
春节扫个墓,连酒水都带了。
三兄弟或坐或立,说起了话,其他人都自行回避。
罗正业也是听席书颜说才知道,原来她的爷爷和奶奶并不是老死,而是98抗洪那一年,没走被洪水吞没了。
当时席泽山正好是县委书记,在抗洪现场指挥抗洪、泄洪、人员分流……
而爷爷和奶奶总是以高标准要求自己,生怕给儿子拖后腿,把先走的机会让给其他村民,最后被泄洪区的水给吞没了。
那时候,爷爷奶奶也不过七十多岁……
如果没那事,现在90了吧。
当时,大伯伯和席泽山都是四十岁左右的人了,还打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