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从五千多年黑暗中苏醒的郦尤,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世界,花鸟树木和阳光,熟悉又陌生。 女神走在郦尤山上,犹似漫步在自己的花园里。 不恨炎帝,亦对黄帝无怨,唯独不忘一个名字——复华。 复华颜的妻子被狼族袭击,胎儿死在腹中,他们找上郦尤山,想要笹雪花。机缘巧合,复华颜的催生神力再次催生出近四千年未出现的笹雪花。郦尤得以复生,而复华夫妇保住了孩子性命。 但是郦尤知道,曲檀腹中的胎儿虽有笹雪花起死回生,但生出后定是个痴呆傻儿,无半点灵性。 郦尤看着郦尤山上蔚蓝的天空,不禁思考这次复生的意义。 上一生她为正义一派的黄帝征战,却又和魔神同流,总结下来做的坏事要比好事多。 郦尤做了一个决定,这一生她要作为婴儿开始接纳世间的一切。 突然身后轻微的脚步声靠近,郦尤女神转身便见自己的山上凭空多了个孩子。 银发尖耳,手上和脸上有妖纹,显然是个妖类之子。 孩子杀生丸呆呆失神地看着花海中的女人。她的穿着极为暴露,薄薄轻纱被风吹拂露出雪白的大腿,腰肢若隐若现,乌黑长发及脚,发上环配叮当。这景色里最明亮的风景。 一个美丽的女人,孩子杀生丸作出结论。 他刚刚还在跟那个狡猾的堕神战斗,怎会转眼就到了这里?是幻术? “你被人设计了。”郦尤开口道,缓步走近小孩杀生丸,“这个空间之上有人在窥视。你遇上的是什么对手?” 杀生丸并不答话,转身走出两步,手指生出幽绿色光鞭,挥动间威力极大,将周围树木花草毁成一片。 郦尤自然不会看着他这么破坏下去。闪身到他身后,捉住他的肩膀。 杀生丸挣脱开,跳跃起来,虽然是一只小犬妖,其速度和力量惊人。 杀生丸飞到半空便被郦尤山结界挡住,立即用毒华爪去抓,毫无用处,便又回到地上。 这山被很强的结界包围,根本无法出去。看来梦空妖是故意选这地方困死他。 “你想出去?我可以帮你。” 郦尤的手轻柔搭上小犬妖的肩膀,蹲下身,手指忍不住去摸那张漂亮可爱的脸蛋。他可真让她喜欢。 杀生丸自然不肯,毒爪去抓郦尤,反被郦尤握住小手掌。“你还真是妖怪,指甲这般尖长。” 郦尤不防备,手臂被杀生丸抓出血痕,毒液渗在伤口里,腐烂至骨头。 杀生丸得以退出两步,依然是冷静优雅的犬妖贵族。他呆呆看着郦尤手臂上丑陋的伤,没有得意之色,亦不见初时的绝对冷酷。 “你什么表情?”郦尤对手臂上的伤不甚在意,倒是对小犬妖的神情好奇,“后悔伤我?” “这是你活该。” 孩子杀生丸冷酷地丢下一句话往丛林走去,去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 郦尤发现这个孩子虽小小年纪,却极为厉害,想来长大后少有敌手。另外行事果敢冷静,即便现在无计可施也不见焦躁,十分难得。 郦尤观察着小犬妖在山中的一举一动。 杀生丸用了各种方法都走不出去,并且他的妖力在流失,身体开始产生不适。 越来越虚弱的杀生丸晕倒了。再次醒来他躺在一间小木屋里,一只手温柔地覆在他的额头上。鼻翼间有一股凉凉的香气,一双透着雪色似的明亮双眼正注视着他。 之前她站在花海里,那神情是在难过吗?可眼睛里又什么都没有,像没有情绪的美丽人偶。 “你醒了?生病的你很乖。”郦尤说着逗弄的话,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等你长大,我嫁给你如何?” 这个女人在胡说什么? “你为何不敢跟我说话?”郦尤俯身亲吻小犬妖的额头。 杀生丸炸了毛,无奈身体虚弱得爬不起来,拼尽全力也只弄得一生汗,高烧更烧了,脸颊也红通通。看着十分孱弱可怜,惹人心疼。 郦尤生起了一股奇异的怜爱之情,眼睛不自觉泛起温柔之意,像夏夜的星星。她自己倒是不自知,落在小犬妖眼里只觉惊异,甚至转不开眼。 “我帮你出去,你记得长大后来娶我。” 这句话在青年杀生丸脑海中突然清晰。 * 笹雪的肌肤开始在赤水中剥落,脖颈上的伤疤越来越痒痛,手臂上的伤也在加深,所有都不及枷锁上一具白骨更让她心痛。 她郦尤真的不懂爱吗? 滚热的液体从笹雪眼中溢出。郦尤曾经不懂,可是笹雪懂,最傻最笨的笹雪懂。 从胎儿降生为婴儿,再到现在这个没心没肺的傻笹雪,都是让花爹狐娘惯的。因为有花爹狐娘,她才能肆意妄为,无法无天,就算龙潭虎穴也敢去闯一闯。 暴露在水面的锁头被杀生丸砍掉,赤水中的白骨往上漂浮。笹雪抱住花爹游出水面。 赤水沾在玄鸟的身上,羽毛飞洒一路。阿烈虽然痛得叫声,但带着笹雪飞离的速度毫不停歇。 “紫微大帝,你欺我复华无人?我会让你付出今日所为的代价。” 优柔声音在紫薇大帝的宫殿回荡。 笹雪在玄鸟经过郦尤山时跳落下去,郦尤山的结界在她触及的一瞬间消失。 结界的神力都回到了笹雪的复华剑上。 笹雪站在荒草上,拿复华剑割破手腕。 她既然是复华后裔,血液就该有催生笹雪花的能力。这也算因果轮回。 杀生丸踏着雪色花找到花丛中血肉模糊的人。 花的灵气以可见的白色光聚集昏睡的笹雪身上,那些脱落的皮肉渐渐复原。 杀生丸正弯腰抱起笹雪,突然黑色烟雾从怀中人右手臂窜起,火红的伤像炭火一样蔓延,势要吞噬这具娇小的身体。 杀生丸没有多做犹豫,手掌掩盖古老的烈焰纹路。 * 笹雪睁开眼的画面有点儿恐怖,头上数双眼睛盯着她。 “做什么?”笹雪头昏脑涨的爬起来。 “小姐,你晕倒了,是姑爷抱你回来的,还带回了花。”海和棠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短短两日复华府可谓翻天变化,这经历回想起来堪比地狱。 “杀生丸呢?” “姑爷已经走了。”棠大哭出声,“小姐,老爷醒不来了。” 花爹虽有笹雪花恢复肉身,但紫微大帝的碎灵咒让花爹的灵魄消散,已经消失在这天地间。 妖和神本就没有转世轮回。 没有转世轮回。 笹雪突然爬起来,扑倒在桌子上。 “小姐!”青榆听见响动跑了进来。 “青榆?”笹雪镇定下来,问,“娘亲可好?” “夫人的孩子已经保住了,跟当年小姐出生的情况一样,幸好有笹雪花起死回生。” 笹雪的心一瞬坠入冰窟。 青榆等人见着笹雪小姐呆傻许久,突然苦笑一下。“这情况可真算不得好。” 笑得青榆等人心肝疼。 笹雪拿了桌上的复华剑走至门前,却见杀生丸就站在门外大树下。 “杀……夫君大人。”笹雪十分惊讶。 以杀生丸的性子断然不会多管闲事,更不会乐于助人,但是两百五十年前,她刚复活没多久就在郦尤山上和年幼的他相遇,当时他被梦空妖设计,走不出郦尤山,并且妖力逐渐流失,有生命危险。她以长大后娶她为条件重伤梦空妖放他出去。 若是两百五十年前的她,定然会揪住他的领子责问为何不肯顺服,为何更在意别的女人。 ????好吧,她其实真干过这种事,在扶桑那会儿。 但是现在笹雪不会那样做。 “姑爷!”海和棠从屋内冒出脑袋,见着院前的人惊喜连连,“姑爷又回来了。” 杀生丸朝笹雪走过来,笹雪不肯在他面前漏了气,故而主动迎上前。 “那匹马一直跟着我。” 那匹马? 笹雪这才注意到正在医婆婆药圃里吃灵草的纵灵马。 这马看上去很不简单? “小姐,这马是鬼帝送给你的……彩礼。”海和棠在旁边充当紧急备用。 笹雪瞧着杀生丸脸色,慌忙道,“还给他。” “还不了。”鹤长生也跑了过来,“这马认杀生丸少爷做主人了,不会改了。” 青榆佯咳,走过来,“这马有个坏毛病,专挑强者做主人。” “这么说除非席扉打败杀生丸,不然这马是还不了他了?”笹雪上前一步牵住杀生丸的手,“如此怕是永远还不了了。不过也无妨,席扉本就欠我恩情,就拿这个抵消了吧。” “你倒是很会做买卖。谁欠你的情就被你要求这样那样。”杀生丸不动声色挣开那双纤柔的手。 “姑爷在笑吗?”海悄声问棠。 棠确定海没有看错,“很宠溺地在笑。” “我怎么觉得是在嘲讽。”对于杀生丸那双温柔又别有深意的带笑双眸,海和棠持不同意见。 不过呢,海和棠就某事情上感受非常一致,“天啊,姑爷笑起来太好看了!” 两颗小花妖的心脏都要罢工了,“受不了受不了,终于明白姑爷为什么不爱笑了……” 笹雪不像小花妖那般被美色蛊惑,倒是想通杀生丸话中意思。他指的是她救他那会儿趁火打劫,要求他以身相许的事儿。 “我只跟你说过要嫁给你。”笹雪不希望杀生丸觉得她是个轻浮的女子。 这大概是在强行告白。被告白的人还不来反应。 “我回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没有丝毫波动的神情。 所以告白失败? “你回来做什么?” 阳光照在笹雪的手臂上,辣辣的疼。“青榆,给我镜子。” 镜子里脖颈上存在一百多年的伤已经消失干净,没留下一点痕迹。 笹雪撩起衣袖,纤细的手臂上纹路优美的咒文延伸到锁骨处。笹雪的手指划过纹路,渐渐想明白这施咒来历。 “炎帝……” 笹雪放下衣袖,青榆等人十分不安,反而是她表现镇定。 “夫君。”笹雪小心翼翼抱住冷酷无情,心系他人的未婚夫,“你能帮我打那些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