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远远的看到燕衡从卧房里急匆匆的出来,她赶紧迫不及待的冲进卧房。在内室外轻手轻脚的推门看了看,林又倾依旧躺在那里,眼泪又不争气的留下来。她走进林又倾,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能哭,小姐最讨厌她哭了。 可是要喷涌出来的泪水,依旧控制不住,唰唰的往下淌。 镜心抽涕着,帮林又倾掖了掖被角:“小姐...就算你不在乎镜心了,你也想想夫人,想想四王爷,还有那么多关心小姐的人...”她忍不住,哭声越来越大:“没有小姐,我该怎么办?”她最后索性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多日的委屈与担忧都迸发出来,一头埋进被子上,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我真的该把你嫁出去了,吵死了!”林又倾被镜心哭的简直头疼,缓缓的睁开眼睛说道。 镜心的身子一颤,头都没抬只沉浸在自己的哭声中。以为自己幻听了“小姐,我都好像能听到你说话。你醒来看看我吧...” 林又倾垂眸看看她,想动可身子还不怎么听使唤,只是无奈的眨了眨眼睛,声音虚浮:“镜心,你压着我了!” 镜心木然的抬起头,看见林又倾睁着大眼睛看着她。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半饷才眨巴着眼睛,开口不敢置信的叫了一声:“小姐?” 林又倾轻合了下眼睛,算是答应了。 “小姐?”镜心惊呼的叫出声:“小姐,小姐!”她站起来在原地打着转,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欣喜,手不自觉的去抓头发,眼睛来回在林又倾身上看:“小姐...”她似乎在说不出来其话来。 林又倾身上的伤差不多已经愈合,腰一动还是有些吃痛,这点痛与那晚相比,真的不算什么。她挣扎的想起来,但是行动依然不是很方便。多日来油米未尽,总是使不上力气。 镜心喂了她一些清粥,期间用余光不停的往她枕头下面看。林又倾顺着她的眼睛的方向看过去,枕头边上露出了好似宣纸的一角,她疑惑的去看镜心。 镜心冲她点了点头:“小姐,王爷他..”她顿了顿,提起燕衡都是小心翼翼的:“终于随了小姐的心意。” 她拿起休书淡淡的一笑,明明是笑的,舌尖却传来一股苦涩,苦的整个舌头都发麻。她笑着,平静柔美好似不染凡尘的仙女,微风带着花香从窗外吹进来,撩起来她的几缕发丝。 镜心本来以为小姐看到休书会开心,可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林又倾这样的笑容,居然哭起来。她的笑,总像是隐藏着悲伤,隐藏着自己所有的情绪。镜心太心疼她了,这一辈子,她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林又倾将休书从前到后一字不落的看了一遍,神色慢慢的浓重,表情上终于有了变化。他的行笔潇洒飘逸,笔势委婉含蓄,有如行云流水。就好像他的人飘洒脱俗,放荡不羁。 可她没想到第一次见他的字,居然是这样的场景。她的眼光落在他的落笔之上,“燕衡”两个字变得那么耀眼,好似很近,却隔了千山万水。 “燕衡”她不自觉的叫出他的名字,心猛的抽痛了一下。 从此,他们便再也山水不相逢。 “怎么?没有印玺?”她突然发现落款处没有红色的章印,抬头惊疑的看镜心,眼中尽是焦急。如果没有燕衡的印玺,那这休书根本就是废纸一张。 镜心一愣,急忙拿过来看。她不认得字,但是这份休书上的确没有燕衡的印玺。镜心想了想开口宽慰道:“小姐,兴许是昨夜王爷写完之后,没来得及。既然休书已经写好了,那王爷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的,回头等王爷回来,跟他说说。说不定,他就能给盖上呢。” 林又倾悬着的一颗心放松下来,镜心说的没错,休书都写了。以燕衡的性子,他说出的话,绝对不会食言。 镜心在院子的躺椅边上摆好了蔬果茶水,在屋子里躺了那么多日都没有见过太阳。她简直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缓了半日身子已经恢复了许多,只是行走的时候还是不方便。她被镜心搀扶到躺椅上躺着,午时的阳光是最热烈的,炙烤着大地的每一处,但她却觉得十分舒服。 她自嘲的笑了笑,本来都是要死的人,居然开始贪婪这暖阳,活固然容易,可是活着却好难。 “镜心”她突然很想说说话,说什么都好,一个人待着太孤寂了。她的梦中一片黑暗,甚至没有一丝光线。能从活一次,她居然也会怕孤单:“我昏迷的时候,你吓坏了吧。”她故意轻松的说。 镜心摇了摇走,走到林又倾的身边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小姐,这个世界上可能除了您,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主子会如此在意一个丫鬟的命。”她低着头,肩膀微微的开始发颤:“当时窦太医说您没救,我就想,如果小姐不在了。那镜心就到下面伺候小姐。” 林又倾的心也觉得酸酸的,她轻抚着镜心的头,满脸是歉意。是呀!当时就只想到自己,可若是她死了,镜心怎么办?娘至今还生死未卜,她就这么自私的想要一走了之。 “辛苦你了!”林又倾心疼的说。 镜心摇着头,抬起脸随便拿袖子擦了擦眼睛:“其实,这段时间在小姐身边的是王爷,根本轮不到镜心伺候您。”提起燕衡,她一股怒气又冒了出来:“王爷日日守着小姐,根本不让别人靠近。他这是自作自受,就算陆浩还了小姐清白,但是把小姐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他吗?” “小姐...”镜心还想说下去,却被林又倾打断。 “随他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关于燕衡的一切,从此对她来说都已经无关,这些细枝末节听了也只是多了些烦恼,倒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一阵风吹来,将柳枝吹的乱颤。镜心担忧的摸了摸林又倾的手,很凉:“小姐,我们回去吧,您刚醒,风大,再被伤了身子。” 林又倾摇了摇头,不想回去,那个地方总让她觉得好冷。即使这么大的阳光,她都觉得冷。 “那我回去拿床被子给您。”镜心说完,快步往屋里跑。 林又倾看向远处的虚空,四周都是高墙,她能看到的天空就只有四四方方的那么大。她回想起过往的一切,这一辈子到死前才明白,从来都没有为了自己活过。她很想出去看看,看看不一样的色彩。 身后响起窸窣的脚步声,她弯了弯嘴角:“镜心,你说我们以后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安家好不好。在也不用理会这些凡尘俗世,平平淡淡的生活。” 脚步声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来,她等了半天都没听到镜心回话:“镜心?”她试探的叫了一声。 还是没有人回答,林又倾疑惑的撑起身子转头突然发现燕衡就站在柳树下看着他,只是几日不见,他似乎比原来憔悴了好多。曾经修长笔挺的身形如今连衣服也撑不起来变的松垮垮的,眼睛凹陷里面尽是血色,眼下还有着深深的黑色印记。 燕衡的眼眸神色莫辨,太多的复杂情绪交杂在一起。他在午门外听到家仆来报说林又倾醒了,他惊喜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骑着马在长街上飞驰,恨不得下一瞬间就能见到她,却在走进她的时候踌躇了。 漆黑的眼眸之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却在她望过来的时候仓促的挂上了微笑。 林又倾只是一瞬间的恍惚,立刻清醒过来。她起身向燕衡行礼,人还没站稳。燕衡已经快步走到她的身边,他一手扶起她的胳膊:“你大病初愈,免了吧!” 她依旧还是福了福身子:“谢王爷!”他的手依旧很温暖,她却不想再依恋,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你...恨我吗?”燕衡收回手,声音很轻。 林又倾摇头:“臣妾不敢!” 她回答的如此的生硬疏远,燕衡想要出口的话被硬生生的卡在喉咙,像是塞了托棉花。他简直就是自取其辱,明知道她的心没有他,他居然还控制不住自己要跑过来。听到她醒来的消息,他高兴的快疯了。 这就是活该,燕衡自嘲的笑了笑:“那你休息吧!”他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她喊了一声:“等等!” 明知道她不会说什么宽慰他的话,他还是没忍住停在了原地。 “休书,没有王爷的印玺”她开口,听起来云淡风轻,没有任何不舍。 她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她吗?燕衡紧咬着牙,没有回头,却整个身子都在发颤:“三个月后,我会放你走。决不食言!”他再也待不下去了,大跨步的离开依梅院。 三个月,就三个月。他只要三个月的时间与她相处,然后放她走。放她去有山有水的地方,从此以后再也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