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司怀云很想上前去扶起一脸颓然之色的宋中,可是丁鹏阴沉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一样让她不敢动。 他自然是看到了司怀云眼中的不忍,似乎预料到了她要做什么。 司怀云只能叹了一口气,道:“我跟你走,但是……能不能让我再和他说最后一句话?” 丁鹏脸色更冷,道:“你就这么舍不得他?” 司怀云:“……” 眼看着丁鹏目光越来越可怕,司怀云立刻打消了上前和宋中说话的念头,她只怕话还没说完丁鹏就忍不住出手把小宋给杀了。 那可就真成最后一句话了。 现在的丁鹏很显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也不再是她轻易几句话就能摆平的对象了。 司怀云并不知道丁鹏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他看起来,似乎非常在意她和宋中的关系。 难道……他不仅仅是恨她? 宋中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跪倒在雪地之中,一动不动。尽管衣服里已经渗进了雪水,可他却浑然不觉得冷。 他脑海中盘旋着的,依旧是刚才所见到的那把弯弯的刀。 而刚才的自己,竟然没有用手中的剑和他交锋的勇气! 宋中的心上仿若悬挂了千斤重,迅速地沉落了下去。 等丁鹏一行人走远了后,孙伏虎才道:“庄主,你刚才为何不杀了那小子?” 丁鹏淡淡的回道:“在我看来,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南宫华树和孙伏虎自然明白丁鹏话中的深意,他们也都看到了刚才丁鹏是如何出手的,那种极为奇特而令人心生恐惧的刀法,仿佛并不是凡人能够掌握的武功。 宋中虽然的确是江湖中少有的佼佼者,但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凡人。 南宫华树此刻竟也感同身受,他明白那种无力的挫败感。练剑之人大多心高气傲,当发现自己苦练多年的剑法竟然被人如此轻而易举的应对的时候,恐怕都会和宋中那般痛苦不堪。 见丁鹏面色漠然,两人不再多言,只是各自去骑来一匹马,停在了马车的后面。 司怀云心里却还在想着宋中的事情,她频频回头,只见他仍是一动不动,不断有白色的雪花飘落至他的头发和身上,他却仿若未见。 小宋该不会从此就一蹶不振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再为了她,继续做一些作死的事情。 只希望她离开之后,他不要再找来了,丁鹏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天色越来越黑,风渐渐冷。 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雪声仿佛在呜咽一般,令人心碎。 司怀云只觉得自己的肩头一重,身上竟多了一件红色的大氅。有些惊讶地侧过头去看他,丁鹏才收回了自己几乎让人冻裂的目光,他没有说话,沉默的就像是已经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只见前方马车旁有一人卑微的伏在积满冰雪的地上,司怀云总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也不知道在哪里看过。 丁鹏上前去,看也不看那人一眼,踩着他的背上了马车。 他上了车,看着怔在原地的司怀云,伸出了手,道:“上来。” 司怀云却老是往伏在地上的那人望去,从她这个角度,根本就看不见他几乎要掩埋在雪中的脸,她犹豫了片刻之后才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丁鹏的手掌之中。 丁鹏的表情虽然是冷的,但他的手却非常温暖。 司怀云的心情有些复杂。 丁鹏凝注着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柔和。 司怀云接着又踩上了那人的背,就在这一刻,她似乎感觉到脚下的身体似乎在颤抖。 她心中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她总觉得这人一定和她有关系。拦住了丁鹏放下帘子的手,看着伏在地面上还未起身的人,问道:“他是谁?” 丁鹏道:“只是一个下人罢了。” 伏在地上的人此刻也终于起了身,他拍了拍身上的雪,低眉顺眼的笑道:“庄主,现在启程回山庄是吗?” 司怀云总算看到了这人的脸! 这个人竟然是原身的丈夫,在江湖中称作是“青松剑客”的柳若松。 原本可以称作是翩翩君子的柳若松此时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中年人并没有什么分别,他笑起来的样子格外谄媚,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让人觉得既可笑又可悲。 这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柳若松竟然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司怀云说不出此时心中是什么感受。 她震惊的看着柳若松,可对方就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她一样,得到了丁鹏的答复之后,目光丝毫没有停留,转身便朝着马车前面走去。 丁鹏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刚才那个下人……是柳若松……”司怀云喃喃说道。 丁鹏看着她,出声道:“没错。正是你的丈夫,柳若松。” 司怀云默然道:“我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随后又说道:“虽然他并非心高气傲之人,可也不像是能够忍受这样屈辱的人,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丁鹏既没有杀柳若松,也没有杀宋中,他好像对于血债血偿丝毫没有兴趣,但是司怀云并不相信现在的他宽宏大量到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仇恨。 也许正如他所说,宋中在他看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吧。 可是柳若松呢? 柳若松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杀了他,反而要让他这样活着,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折磨他? 丁鹏淡淡的道:“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这么做的,我并没有强迫他。”他的目光又变得阴冷了起来:“怎么,你心疼了?” 司怀云:“……”你特么想太多了吧骚年。 她已经不想去和丁鹏解释什么了。 越解释越乱,反正她也的确不是信守爱情就是一世一双人的人。 她本想把自己的手从丁鹏的手掌心中抽出来,可对方的动作那么强硬而坚决。司怀云只得叹了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丁鹏,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丁鹏道:“嗯。” 或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变得柔和又多情,丁鹏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司怀云的时候,她就那样望着自己,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所言非虚。 “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司怀云道,“但我之前也说过了,欺骗你并非我所愿。” 丁鹏突然道:“我知道。” 他看着她的目光中爱意依旧深沉,只是却夹杂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痛苦之色:“后来我常常想起,你为何不拿走那剑谱。” 马车里一片静寂,唯有车轮颠簸在雪地之上的声音。 “也许你只是迫不得已才会听从柳若松的话,毕竟他是你的丈夫。”丁鹏道,“所以自我重出江湖以来,一直在找寻你的下落。” 可当他找到她的时候,却看到了她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 就在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里,她却和另外一个男人日夜相处,过着平静而安宁的生活。 司怀云突然有些不敢看丁鹏的眼睛,他抓着她的手是那么的用力,手心的热度几乎要烫伤她的心。 “虽然没有带走剑谱,可我终究是欺骗了你……”司怀云低头道,“柳若松曾说过,即使不能让你身败名裂而死,也会找人暗中杀掉你。” “只可惜我并没有死。”丁鹏平静地说道,“也许是老天不让我死。我还没有打败谢晓峰,成为江湖中最有名的人,又怎么能死呢?” 司怀云猜测这段时间里丁鹏一定遇到了什么奇遇。 原本的他,虽然长了一副好皮囊,但实际上是相当落魄的,衣服穿来穿去也就那一套。可现在的丁鹏,锦衣珠冠,气质清贵,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 只可惜,他却再也不会露出那开朗而像孩子一般的笑容了。 司怀云也有些黯然,她突然觉得丁鹏变成现在这样实在是有些可惜。 突然间,丁鹏的目光变得冷漠而肃杀。 他掀开帘子的一角,外面呼啸的冷风便灌了进来,仿佛一把把刺刀击打在他的脸上,可丁鹏神色未变,只是盯着后面的某一处。 过了半响,丁鹏才道:“竟然跟上来了。” 司怀云心里一紧,下意识的问道:“谁?” 丁鹏这才不慌不忙的放下帘子,看着她,他的双眼亮的惊人,也深沉的可怕。自然而然的给了她一种极大的心理压力。 “宋中。”他见她听到这个名字眼神就变了,嘴角动了动,终是浮现了一丝冰冷的笑。“他手臂已经受了伤,却还要追在这马车后头。” “天气这么冷,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冻死在这荒郊野外了。” 司怀云有些迟疑地道:“能不能让柳……车夫停一下车。” 丁鹏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司怀云道:“我要下车和小宋说清楚,让他忘了我罢。” 丁鹏自然不会大发慈悲的放她下去和宋中团聚,所以她已经决心和宋中一刀两断,这样对他比较好。 可丁鹏看着她,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过了一会才探过头去对前面的柳若松说了一句什么。 司怀云只感觉原本颠簸的马车似乎平稳了不少,马车的速度明显是放慢了不少。 她并不明白丁鹏为何要这么做,因为即使是放慢了速度,受伤了的宋中也很难在这种恶劣的天气持续不停地追上他们。 丁鹏只是继续掀开帘子,望着远处雪地中偶尔出现的一个黑点。 那正是宋中。 他当然知道他追不上这辆马车,可是他就是要给宋中留下希望,让他既能够看到这辆马车却又永远无法靠近。 就好像现在的丁鹏的心情,他即使已经找到了司怀云,却完全没有信心得到她的心。 从她的眼神里,他能明白一个让人绝望的事实。 纵使他不再恨他,她也像是从未爱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