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啊,你看这年也快到了,你不是过完年正月初八就要结婚吗?这样,厂子放你一个月假,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办个漂漂亮亮的婚礼,别给咱们厂子丢人嘛!”
李主任眯缝着三角眼,嘴角挂着笑,“关切”说道。
年节时分,正是各单位用车的高峰期,也是司机们赚外快的好时节,不过李主任不想让刘卫东赚这些外快!
小伙子太不懂事了!
格局……什么格局,你和我这个领导谈格局,老子格局再大,家里也六七口人要张嘴吃饭呢!
李主任皮笑肉不笑,给刘卫东开了张假条递给他。
“那我就谢谢主任了,正好我还有好多东西没置办……”刘卫东也笑,也递给李主任一张条子,他接过来一看,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提前预支工资申请……”
“家里有困难?”
“甭提了,我们家的情况您大概也了解过,我妈生前患病花了不少钱,拉了好几千块的饥荒,现在每到过年的时候债主都堵着门口要账呢,我这又要结婚……没法子,请领导通融通融,帮我度过这个年关吧!”
“哎呀呀没想到卫东你生活这么困难,还能放弃休息时间,凌晨三点出去义务扫雪,这种精神着实令人感动啊!”李主任这个小肚鸡肠的,又把这事翻出来,刘卫东脸一抽抽,我凌晨三点出去扫雪怎么了,就是凌晨三点去坟头蹦迪你也管不着!
“行吧,先让劳资科给你预支三个月的,要是不够就再补一个月……你是咱们轧钢厂的先锋模范嘛,按理说厂子要多多关怀你们的生活……行了你去取钱吧!”
刘卫东拿过签了字的申请书,大步流星出了门,李主任使劲擤了一下鼻子,扭头看看窗外刘卫东的身影,撇撇嘴。
装,接着装!
还债主堵门,你最近赚了多少当我不知道?
小兔崽子,我算是看透了,你小子是全厂最精明的那个!
还凌晨三点扫雪,扫,扫你个大头鬼!
李主任哼着小曲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沓齐展展的票子,全部都是簇新的“大团结”,他把钱塞进口袋,又抓了一把粮票,起身戴上帽子,看看墙上的石英钟。
刘卫东说得倒也不错,快过年了,我也得去置办点年货去喽!
好像上头有风声说今年提倡不过年,搞什么吃完饺子就下地……
管他呢,该吃吃该喝喝,啥日子都可以不过,年还能不过?
刘卫东也在大采购,他和老兵油子买了小半车东西,趁着离过年还有一段日子,开着车直奔长白山而去!
长白山里早已大雪封山,刘卫东和秦永江两人给车子上了双层防滑链,这才勉强从狭窄的山路开进胡子沟。
这边也在热热闹闹的杀年猪腌酸菜,邢立文、邢立武两兄弟把桌子抬到院子里,先浇上一层水,在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天气下,水瞬间凝成一层冰壳,被惨兮兮的太阳一照,熠熠发光。
“来老二老三,搭把手!”
三兄弟把一头两百多斤的大肥猪抬上桌子,可怜的小胖猪已经被捆住四蹄,全身像兔子一样来回扭动,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做垂死挣扎。
邢立武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杀猪刀,深吸一口气,提起左手在猪的脖子上拍了拍,冲大哥、三弟和四弟支吾一声按住了,然后踢过一个白皮铁桶放在桌子下面,抄起杀猪刀,对准猪脖子下三寸刺了进去!
小胖猪的叫声愈加凄厉,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下,不一会就接了大半桶,小猪的嚎叫声也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下无力的喘息。
一头猪就这么被解决掉了。
“猪羊本是一道菜,来生别处去投胎!”邢立彪拍拍小胖猪的脑袋,帮牠把眼合上,叹息道。
远处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备不住是永江兄弟来了!”
“能么,这大雪泡天的,来一趟可得遭老罪了……”
“你看那蓝车不是?”
“诶嘛还真是他俩,都赶紧的把院子收拾收拾,老四,老四你往哪出溜呢,提热水刮猪毛啊!把血提进屋子里,弄两根秫秸搁楞几下子,等下都凝上了!”
胖大婶邢王氏如同一家之主,指挥哥四个以及从参厂子下来的儿女子侄们干活。
车子碾着齐腰深的雪,缓缓出现在邢家小院里,邢立文、邢立武、邢立才和邢立彪,以及他们的媳妇、儿女呼呼啦啦三十多口都站在院子里,热烈欢迎远道而来的永江兄弟和卫东大侄子!
这么多人!
刘卫东上次来的时候记得很清楚,邢家就那么三五个人,这下从哪冒出这么多!
“我大孙子来了,我可得下地看看!”老太太邢蓝氏也坐不住炕了,趿拉着鞋来到外边,由两个小孙子扶着,走到前头,冲刘卫东和秦永江一笑,“来了!”
“来了!”秦永江嘿嘿一笑,走上前,“老太太身子骨还这么硬朗!”
“那是!”老太太见刘卫东从车上往下搬东西,脸一沉,“来就来呗还拿啥东西……”
“这不是过年了嘛,给老婶子带点好嚼裹。”秦永江笑道,“都别卖呆了,抓紧往屋倒腾,等下都冻了!”
大家五一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