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春节2

大雪纷纷扬扬。

皇帝不在京城，除了通往六部的宫门，所有的宫门都落了锁。

这时，内阁值房里已烧起了两大盆熊熊的炭火。

内阁还有户部、工部，以及顺天府的正堂官这时都聚集在这里。

室外的风雪声和室内的燥热使得每一个人都神似寒霜却满面潮红。

两个被寒风吹得耳鼻通红的内阁文员这时正袖着手在门外走廊上不停地跺着脚避寒，却见雪地里一个人向这边踉跄奔来。

那人走近了，竟是顺天府丞，显然是摔了跟头，满脸满身的雪泥。

顺天府丞这时已顾不了许多，掀开棉帘钻了进去，喘着气：“出大事了！不仅是良乡，宛平、大兴两县也压垮了好些房子.死了好几百人，或许更多.”

众人都是一惊，全都抬起了头，望着首辅王鹤堂。

王鹤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片沉寂，空气好象都已凝固了。

终于，顺天府尹李明博忍不住了，说道：“不能再等了，立刻拿了良乡、宛平和大兴三个县的所有官员，先把他们的家也抄了，用这笔钱补偿百姓，把事情给稳住了。另外，还要防备保皇党那批人，他们肯定会借机生事。必须赶在陛下圣旨之前将案件审理清楚，不能让他们掺和进来，否则这件事会像滚雪球一样变得越来越严重，甚至可能会掀起一场大案！”

工部尚书站了起来，说道：“李府尹的话至为有理。这事从户部、工部、顺天府一直到县里，中间一定牵涉到一大帮人。太后刚殡天，陛下本就心情不佳，再有着那些人在一旁拱火，说不得又会兴起大狱。”

赵子勋深深地望着他，然后点了点头：“不错。这件事肯定要往户部和工部查，不能让他们插手，否则一层一层彻查下去，不知道会扯出多少人来。”

石光珠说话了：“别的我不管，户部这个时候不能乱。”

李守中清了下嗓子：“顺天府其他几个县也要派人去核查，看看有没有瞒报的。”

一句话提醒了李明博，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转对顺天府丞：“你立刻带人去查。”

顺天府丞：“是。”转身奔了出去。

杨次辅开口了：“拿人，抄家，安定人心。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此事查明呈报皇上！”

顿了顿，“先发制人，后发则为人所制。”

李明博接着说道：“我现在就回去清理顺天府。”又对赵子勋、工部尚书：“户部和工部也要立刻清理。不能给他们机会！”

赵子勋和工部尚书对视了一眼，接着一齐点了点头。

王鹤堂犹豫了少顷，只得叹了口气：“哎，去吧。”

李明博、赵子勋和工部尚书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石光珠也起身走了出去。

李守中站了起来，说道：“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说完，也走了出去。

杨次辅怔住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对王鹤堂问道：“李阁老的意思是让咱们放弃户部和工部？”

王鹤堂眼光一闪一闪：“恐怕还有顺天府呢。”

杨次辅叹了口气：“做官就没有几个不贪的，只是贪大贪小，贪财贪名。现在将这三个衙门交到他们手中，他们未必能当好这个家。何况南北战事都到了决战时刻，倘或兴起大狱，甚至牵连到军方和勋贵，天下立时乱了！”

“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只是，这件事你我说了不算，保皇党也做不了主，刀柄握在陛下的手中。”

“伱是说这件事是陛下”

“你想多了。现在司礼监的探子遍布整个直隶，陛下知道的或许比咱们更早，甚至更清楚。这也是我刚才犹豫的主要原因倘若认真追究起来，咱们都得下狱待罪。”

听到这里，杨次辅松了口气，只要这件事与皇帝无关就行，至于王鹤堂担忧会牵涉到内阁，他相信皇帝不会这么做的。

“礼部右侍郎王子腾大人来了。”门外传来了当值文员的声音。

王鹤堂：“请进来。”

厚厚的门帘掀进来一阵寒风，王子腾捧着一份公文进来了。

王鹤堂瞥了他手中公文一眼：“南洋西夷人回信了？”

王子腾：“是。”答着，翻开公文禀道：“两点：一是关于赔偿和主战派将领的事。西夷人愿意支付全额的赔偿金，并再支付五十万两白银，以此来换取那几名主战派将领的性命。二是希望和朝廷签订盟约，共同出兵攻打莫斯科，消灭罗刹国。

只要朝廷答应他们这两个条件，立刻签订合约，三个月内便可支付全部的赔偿金。”

一声冷笑，王鹤堂转向杨次辅：“老国公的水师已经完成试航了吧？”

杨次辅想了一想：“算着日期，应该就在这一两日。”

王鹤堂点了点头，又对王子腾说道：“六百里加急送呈皇上，另外将老国公的水师完成试航的消息一起呈报上去。”

王子腾：“是。”答着，转身走了出去。

沉默了一阵，王鹤堂站了起来，说道：“我去各处衙门看看，这些公文就烦请次辅处理了。”说完，拱手朝杨次辅一揖，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内阁值房相反方向的户部办公房内，被降为户部右侍郎的金枢卿正坐在书案前挥笔疾书。

写完后，金枢卿拿起那道本章吹了吹，接着装进牛皮信套密封好，然后喊道：“来人！”

一名心腹应声走了进来。

金枢卿把那道本章递了过去：“你即刻动身，务必在明日午时之前把这个送到皇陵！”

那心腹接过信套大声答道：“是！”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金枢卿兴奋得站了起来，在办公房内来回疾走，这一次就算搬不倒户部，也能砍倒工部，想着皇帝的许诺，心中一阵狂喜。

或许可以同梅昌文一起联手，倒赵子勋，他应该会有兴趣的。

朝中一直在传，梅昌文的儿子本来该是状元的，被赵子勋暗中动了手脚，落到了二甲。

想到这里，金枢卿拿起裘皮大氅，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花厅里的地炕烧得很旺，又添了两个香鼎，里面烧着沉香木，满屋飘香，温暖如春。

炕桌上杯盘果菜摆着，墙上也已贴出诗题、韵脚、格式来了。

众人并没有围坐在炕边作诗，而是站在厅中围着一个屏风细细打量着。

探春接过林黛玉递来的信，看了看，笑着说道：“王家舅老爷说了，这是粤海将军邬家送来的礼物，搭着西夷人的船来的。这个围屏名为《汉宫春晓》，一共有二十四扇槅子，都是紫檀雕刻的。中间是白玉，玉上镂出山水人物楼台花鸟等物。一扇上有五六十个人，都是宫妆的女子，人的眉目口鼻以及出手衣褶，刻得又清楚又细腻。点缀布置都是好的。”

惜春扑闪了几下眼睛，说道：“这么好的东西放在库房里落灰可惜了，拆两扇摆在我屋里正好。”说完，一脸讨好的望向林黛玉。

林黛玉懒得理她，扭过头和邢岫烟说话去了。

惜春撇了撇嘴，这时探春接着说道：“西夷人也送了一件礼物，是个钟表，有三尺多高，是一个小童拿着时辰牌，到了什么时候他就报什么时辰。里头还有些人在那里打十番的。呃舅老爷说西夷人不懂规矩，他将钟表暂放在礼部库房，出了正月亲自送来。”

说到这停了一下，笑道：“这西夷人确实不懂规矩。”说的大家一笑。

就在这时，赖大家的匆匆走了进来，对李纨说道：“大奶奶，鲍二和何三吃醉酒打起来了。”

李纨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不去回老爷？”

赖大家的答道：“老爷出门了。”

探春说话了：“他们是什么人？又为了什么打架？”

赖大家的：“他们都是在周瑞下头经管地租庄子，二人吃醉酒拌嘴，鲍二就嚷嚷说何三年年克扣百余两的田地收入，还联合外面的人偷盗庄子里的果蔬，何三便掌了鲍二一巴掌，两个人就厮打起来了。”

探春脸一沉：“周瑞呢？”

赖大家的：“打架时他先走了。”

哼了一声，探春：“这个鲍二是吃醉了酒胡说，还是有这回事？”

赖大家的哪里敢说话，低下了头。

探春明白了：“立刻让人把这个何三捆起来！”

赖大家的面显难色：“这”

探春喝道：“说！”

赖大家的苦笑了笑：“这个何三不仅是周瑞的干儿子，还是替二太太管理庄园的管事。”

此言一出，李纨和探春都是一怔。

在场的人也都怔住了！

林黛玉说话了：“这事虽不要紧，但这风俗儿断不可长。老太太她们刚出门两天，他们就敢打架，倘若不处置，他们越发张狂了。”对李纨、探春说道：“你们西府庄园的事我早前也听了几句，并不以为是真的。如今看来问题还不小。现在不解决，以后越发难制伏了。”

又转向赖大家的：“按理说我不该管这件事，不过老太太不在.”

赖大家的连忙说道：“姑娘说笑了，就是老太太在家，您也做得了这个主！”

林黛玉：“把那个鲍二捆了打三十鞭”

赖大家的一惊：“这”

李纨和探春等人也都是一惊，一齐望向林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