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小羽要知道会被带到这家医院,宁愿因海鲜过敏当场去世,她躺在转运床上,一边急促的吸着氧,一边不安的观察着周围,是熟悉的灯光,熟悉的长廊,连耳边的某些脚步声都是熟悉的,许多张熟悉的面孔也像电视跳屏,在她脑海闪闪灭灭。
通过抗过敏和平喘的急救,她摘掉氧气面罩从病床上坐起,曾经在这家医院五年的工作经历,如一场悬浮的梦,可还是有诸多细节敲打着她某处神经,真切的觉得痛。
“你有过敏性哮喘,下次千万不要再吃海鲜了。”
忽闪着大眼睛说话的护士,她认识,是她曾经的同事叫小秋,刚来医院时总是笑嘻嘻的,爱哼歌,后来被护士长和患者骂多了,也见多了生离死别,就再没哼过,但今天小秋脸上又有了初来医院时的神采,甚至轻轻哼起了时下的流行歌。
这时江盛和白钰真在医生那儿了解完情况走进来,白钰真依然不改咄咄逼人的气势,沉声道:“你知道自己对海鲜过敏,怎么还吃?”从医生那得知儿子没大碍后,她满脑子都是视频中他跳江的画面,她不能理解自己奋斗了大半辈子给他创造了优越的物质基础,他有什么理由能做出这种傻事,自杀是弱者才会做的选择,她白钰真的儿子绝不可能是个孬种。
时小羽被问的哑口无言,更无法解释自己是谁,同时被江越母亲那股盛气凌人给镇住,这哪里像一个母亲对病中孩子该用的语气,分明是在审犯人。
“事实已经发生,儿子现在还病着。”江盛忍不住提醒她说话的语气。
“你没有资格管我和我儿子怎么说话!”白钰真一字一顿的说,眼里的火又被扇起,“你或许都不知道你儿子海鲜过敏吧?”她记得第一次知道儿子海鲜过敏,是他刚满两周岁,喂他喝一碗海鲜粥时,当时喝着喝着全身开始起疹子,并看到儿子躺在地上大哭,逐渐喘不上气,她当时手足无措的给江盛打电话,却打不通,保姆正好放假,她就在刮着台风的傍晚一个人抱着儿子去了附近的儿童医院,而如今这个从未参与过儿子成长的男人竟然干涉她和儿子说话,他也配。
江盛在她面前总是多说多错,不说也错,反正他们在一起就是个错,离婚可以结束一段关系,但若两个人有了孩子,这一辈子休想撇清关系,他叹了口气看着虚弱的儿子说:“小越,你已经二十五了,该学会好好照顾自己了。”
“别在这打造你父亲的人设了。”白钰真并不打算在嘴上饶过他,并朝着空气嗅了嗅,“身上还喷着香水,既然约了人,就赶紧走吧。”
江盛脸上挂不住,他这辈子在嘴上就没赢过这个女人,叫他来的是她,轰他走的还是她,他真想马上离开,但还不了解儿子为何自杀,于是上前问:“小越,你是不是遇上事了?”他承认这么些年对儿子疏于管教,但从小到大的学费哪年不是他出的,这几年他也没在背后少帮他,他那个艺校毕业的女朋友,如果不是他背后推荐,她不可能这么顺风顺水的火了,想到最近在网上看到的娱乐新闻,想必儿子是因失恋才冲动轻生,于是问:“是不是因为那个女演员?”
时小羽自从摘下氧气后,就觉得空气中充满噎人的味道,再加上这对父母给人带来的压迫,于是把腿伸到床下,找到鞋,穿上离开了。
“这孩子,医生说还要观察……”白钰真紧跟在儿子身后,江盛也连忙去追,这一刻他们好像才像个父母的样子。
时小羽还没有完全脱敏,嗓子发紧,嘴唇下巴通红,但这里有比过敏更让她难受的东西,她脑海浮现出两个月前在这里发生的事……
“你觉得一句道歉就够了吗?你应该去坐牢。”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抓着她的头发,但她的头始终低着,嘴里小声念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另外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女人吼道:“确实是你的错,你差点害死了一条人命,这医院怎么会有你这样不专业的护士。”说着一记耳光抽在了她脸上,一伙女家属也上来打她,她毫无抵抗的抱着头蹲在地上,虽然是挨打,但她并没有感到疼痛,因为她在守护爱的人,甚至因此而幸福,可如今,那些耳光和拳打脚踢的疼痛,放大了千倍万倍的落在身上。
“这孩子,怎么走这么快……”
白钰真跟在儿子身后念叨着,时小羽突然觉得很烦,于是转身说:“别跟着我,我不是你们的儿子。”
白钰真和江盛对视了一眼,像两个敌人瞬间达成联盟,继续跟着儿子走,而时小羽只顾着逃离,不小心和一个人撞的满怀,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书诚,他带着金属边框的眼镜,穿着白大褂,斯文儒雅,还没开口,就让人感觉肯定连声音都是温和的,但时小羽盯着他,眼里浮出了一丝阴冷。
这时小秋追过来,严肃的对她说:“你怎么出来了?还需要再观察,其它化验结果还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