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分钟,一个活蹦乱跳的说书先生被射杀,市民们好像见怪不怪,丝毫未受影响。旁边一处开店铺的,想来是早就给兵马司打点合适,几乎占据了整个行道经营,市吏却是视而不见,也不训斥,也不盘问,也不制制,和刚才对待说书先生的态度截然不同。
田明亮等人看得头皮发麻,孙世勋解释道:“京师设中、东、南、西、北五城兵马司,各有指挥使一人,正六品,副指挥使若干,正七品。吏目一人,市吏一百来人。兵马司隶属兵部,负责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权力颇大。”
听了孙世勋的介绍,田明亮寻思,这个机构恐怕相当于警察局和城管,权力大也是正常。只是,他没有想到,京师也如此凶险,官府杀人竟是如此稀松淡然,天子脚下也是如此草菅人命,实在令人发指。
张德帅吐槽道:“这说书先生,也实在活该,显然是未曾提前打点衙门!到一处混饭吃,首当其冲即拜庙门进贡土地菩萨,此乃生意人立命之本也!”
“说说书,能挣几个钱?我是真搞不懂,说书先生靠什么养活自己?”田明亮疑惑不解道,“某观适才之状,并无人施舍一分一厘也!”
孙世勋说:“但凡有名的说书匠,俱是驻扎饭馆、客栈、茶楼、青楼,靠店家的打赏混口饭吃。店家为着吸引人气,也不惜花费这点打赏钱。听闻,西市有几处高档客栈,常年驻场的说书匠颇为有名。”
“青楼?田兄,不若一起去瞧一瞧!见识见识京师的美人!”张德帅饶有兴致道。
田明亮摆手道:“不去!不去!怕染了花柳!”
“田兄似乎对青楼有误解!”张德帅嘲笑道,“青楼女子,低端者卖身,高端者卖艺。我等身价不凡,要找寻的,自然是卖艺者!”
孙世勋斥责道:“张兄,莫忘我等此行正事也!怎可寻花问柳,耽搁了正事?”
“伪君子!”张德帅怼道,“自古哪个文人不爱寻花问柳的?你们这些文人墨客,最是口是心非了!”
孙世勋一本正经道:“自古英雄爱美人,实在不错!孙某亦爱美人,然孙某不像张兄,见一个爱一个!”
“孙兄话中有话,如此说来,孙兄是心有所属啦?”田明亮饶有兴致地问。
孙世勋望着远方,表情迷离地说:“去岁正月,孙某流落到南直隶讨饭,路过一青楼,见一女子号柳如是,年方十二,出落得如花似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柳姑娘给了孙某一顿饱饭,孙某当时以为,柳姑娘宛若天仙下凡。他日,孙某若辉煌腾达了,定要去为柳姑娘赎身,娶柳姑娘为妻!”
“田某就随便一说,不曾想孙兄还真是心有所属了啊!”田明亮惊讶道,“十二岁,这才多大?孙兄怕是有四十多了吧?”
孙世勋尴尬地笑着说:“孙某四十有三。有小不愁大,再过三两年不就成年了?”
“我怕你对成年有误解吧?”田明亮怼道,“再过三两年,也才十五啊!孙兄真乃禽兽不如也!”
张德帅和其他几人,都对田明亮投来了不解的目光,张德帅反问道:“田兄,女子十五还不嫁,就是老姑娘了!”
田明亮心知,自己又犯了常识性错误,古代女子当童养媳的大有人在,十二三岁嫁人更是稀松平常。他脱口而出道:“那孙小姐岂不是老掉牙的姑娘了?”
“可不是吗?”张德帅附和道,“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嫁人,放着清闲日子不过,投了青谷当什么流寇,真是瞎胡闹!”
自己的堂妹被吐槽,孙世勋尴尬不已,咳嗽一声道:“少说两句!大小姐若非痴迷明亮贤弟,亦不会如此这般!奈何,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也!”
孙世勋成功转移话题,张德帅首先攻击田明亮道:“明亮贤弟,愚兄以为,孙小姐生的水灵灵的,落落大方,能文能武,体贴入微,更兼家世显赫。如此窈窕淑女,贤弟怎地还不上门提亲?”
“滚一边儿去!”田明亮十分严厉地说,“某与孙小姐,只有兄弟之谊,绝无儿女私情也!某一介莽夫,更兼流寇之身,尔等怎可如此败坏孙小姐之名声也!?以后不许拿此事玩笑!”
张德帅却并不畏惧,亦是严肃无比地说:“明亮贤弟,孙小姐已主动至此,若贤弟还是一味装糊涂,一味逃避,恐葬送孙小姐之前程也!男子汉大丈夫,当敢爱敢恨也!断然不必以自己出身低微,便自惭形秽,错失良缘也!”
张德帅说这话期间,孙世勋和其他几位,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田明亮。
田明亮几乎要吐血,他奶奶的,怎么你们都觉得,老子是因为认为自己配不上孙菁,所以没有勇气跟她在一起的?真是狗眼看人低啊!如今的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了!
他没好气地说:“尔等真是闲得慌,我等哪有时间谈论这些事?速速找个眼线,熟悉左右环境,方是要务也!走走走,那边去瞧瞧!”说着,朝前边一处茶楼走去。
这处茶楼临街而建,共三层楼,飞檐翘角,窗明几净,牌匾显示为“西市茶局”。
田明亮等五人走进去,只见十几张桌子座无虚席,很多达官贵人模样的人,正在一边品茶一边吹牛,十分悠闲。
戏台上,正在演出的是一出《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唱腔悠扬婉转,十分动人。
店小二显然没瞧上田明亮等人,冷冷道:“大厅已无座位,几位要不就去外面转一转,待会儿再过来,兴许就有空位了!”
“我等就在此等候。”张德帅回答道。
店小二阴阳怪气道:“恕在下直言,几位在此等候,恐遮挡了进出雅间的通道,扰乱客人雅兴。”
“既有雅间,汝何故说无空位?”张德帅咄咄逼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