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如徐,碧浪荡如波。
龙须坨借来的大船在河流之中破浪前行,寂静的月色之下,明明甲板之上甲卫林立,却又有一番别样风情。
淦三娘站在船头的位置,朝着北方看去。
那是京畿道的方向,那是京师大兴城的方向,那是这一次路途终点的方向。
淦三娘要说自己不担心,那是假话。
只不过她知道,只要自己站在这里,身后的镇武司众人就会安心很多,所以,作为川渝道镇武司的代令史,她还是要非常坚定地站出来,让众人放心。
甲板之上,裴守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的两根糖葫芦,一只手一根,在甲板上一边跑一边吃,而龙须坨看着自己这个小徒弟,也只是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切看上去都是这样的风平浪静。
但没有人相信这一路上可以平平安安。
这时,温如初从船舱之中出来,朝着船头的淦三娘走了过来,拱手施礼。
“温如初见过淦令史。”
淦三娘心中不爽,直接喊令史不行吗?我需要你提醒我姓什么吗?
但还是笑呵呵地回头朝着温如初看了一眼。
“原来是温少爷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我可是听说睡觉少不长个呢。”
温如初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轻声说道:“马上就要去京师了,我温家在京师之中还算是有点儿势力,不知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忙吗?”
淦三娘略微思考了一下,轻声道:“说起来我们这么多人到京师,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住得下,要不吃住的事情,就辛苦温家了?”
温如初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之后,转身离开。
虽然转身之后的一瞬间,温如初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了冰冷与咬牙切齿。
他的目的是希望可以在这一次押送的过程中,分一点儿功劳。
毕竟从自己来川渝道一直到现在,不能说寸功未立,甚至还闯了大祸。
胡斐盘的死罪责在自己的身上,甚至柳叔也死了。
虽然自己可以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柳叔的身上,可毕竟自己才是温家家主的长子长孙,这种将身边老奴推出去顶罪的行为虽然是常规操作,可在权贵勋爵们看来,终究是自己能力不行,才不得不弃卒保车。
忽然,温如初想到了什么,转回身朝着船头的淦三娘看了一眼。
虽说这一次前往京师有几艘船,但自己在这艘船上并没有见到张三他们,一直跟着张三的王军武和王子腾也不在,和张三关系很近的老徐老魏也不在,似乎对张三有点儿意思的西门金相以及西门金相的武长翎也不在。
怎么这些跟张三关系密切的人都不在呢?
等等!
忽然,一個大胆的念头闪过温如初的脑海之中。
温如初马上走到船只的后面,朝着在后面跟着的几艘船用观法看过去。
却是发现,几艘船上似乎都看不到张三等人。
这一次押送这些官员,一路上经常会遇到一些杀手,现在走水路就如此大张旗鼓,是真的无所畏惧,还是实际上那些官员走的不是水路?
想到这里,温如初马上回到船舱之中,然后拿出来川渝道的地图。
温如初敏锐地发现,他们坐船的话要先一路向东,然后在荆州下船,北上走一段陆路再上水路,然后抵达京师,下船将人带进大兴城。
可如果走陆路的话,却是可以在离开涪陵城之后,一路向东北方向抵达酆都县,然后过酆都县北面的一道桥梁,过青龙乡经过达州取万源城到安康城,然后一路向北直达大兴城。
也就是说,其实走陆路和走水路所用时间差不多,而且其实是有一条平稳且安全的道路的。
毕竟沿途经过的这些地方,大多都是有军队驻扎或者镇武司的据点的。
难道……
此刻,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温如初的脑海之中。
第二天清晨,在船头吹了一夜冷风的淦三娘准备回去休息,孙无双跑过来报告。
“令史,刚刚发现,温如初不见了,而且连同温家的那些武人都不见了。”
淦三娘微微点头,让孙无双下去。
“不用找找吗?”
淦三娘轻轻一笑,说道:“应该找不到了,将此事告知龙都尉和随行的刑部之人,就说温如初不知所踪,我镇武司按照在执行任务中逃跑来判定,至于他们如何判定并上报京师,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实际上,淦三娘知道,温如初虽然在一次次和张三交锋的过程中都斗不过张三,但那只是张三太有手段,可实际上人家堂堂京师四公子之一,又是温家培养起来的长子长孙未来的家主继承人,怎么可能没点儿本事。
温如初必然是猜出来实际上张三正押解着那些官员走的陆路,甚至极有可能猜测出了正确的路线。
不过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张三烦恼就好了。
反正这艘大船上,自己带着镇武司这么多武长和武人坐镇,帮张三充分地吸收火力了,张三他们到底能不能顺利抵达,就看他的能力与造化了。
与此同时,在王大胆和宋定伯的家中,两个人刚刚又卖了九只羊,正坐在床榻上数着今天早上赚到的钱。
“说起来也奇怪,你说昨天晚上怎么就遇到那么多鬼呢?”对于昨天晚上的遭遇,王大胆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宋定伯嘿嘿一笑,摆着手说道:“可能是七月十五了,鬼就出来的多了吧。正常!再说了,他们多出来,我们多赚钱,这还不好?”
王大胆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平时他和宋定伯都是只能遇到两只鬼,也就是能抓到两只羊。
后来似乎两个人运气变好了,经常遇到三只鬼甚至四只鬼一起。
再后来两个人晚上就一直在鬼域的小河边守着,发现总是有鬼经过这里,最好的一次两个人等了三次,遇到五只鬼,都给抓住了,一只都没跑掉。
而昨天晚上,两个人遇到了三波鬼,一共九只,全部都抓住了。
宋定伯吐口水吐得都有点儿恶心了。
但付出是值得的,虽然现在的羊降价了,一只羊最贵也只能卖到一千四百文,可数量多,自然就赚得多。
“老王,我感觉你不久之后,也可以攒钱娶媳妇了。”
王大胆嘿嘿一笑,还有一些不好意思。
虽说当初自己当刽子手也赚了一些钱,但那种钱就纯是看犯法的人多不多。
后来,自己发现自己能赚这份钱并不是因为犯法被抓的人多不多,而是看那些犯法陷害他人的人多不多。
王大胆不知道自己之前砍过头的人有多少是无辜的,只是当自己知道真的有人只是因为家里有田产不想卖给别人就被陷害之后,便不再做刽子手了。
而当初自己一个刽子手,也的确没有人愿意将姑娘嫁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