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兮恍然大悟,这李琦年与安九岳年貌相当,又是户部尚书之女,身份贵重,兼有品貌才学,太后恐怕不仅仅想要将她封为妃子,而是准备立她为后的。之所以先封妃,也是怕安九岳那个倔脾气想不开,闹出什么乱子来。 “那……皇上愿意?”凌月兮问。 “封妃而已,有什么不愿意的?”凌若风道,“皇上再不懂事,也是深知其中厉害关系的。李家三代为臣,在朝中的地位根深蒂固,又是忠臣,你琦年妹妹也完全配得上他。再说,就算他拒绝了,太后下次也会把其他女子塞给他,若是那样,还不如这次就顺从。” “唔……”凌月兮点点头,恐怕除了竺颜,其他女子对安九岳来说都是一样的,纳谁进宫都没有分别。 说起来,李琦年也算是凌月兮在京中的手帕交之一,虽然没有红缨与她那般要好,毕竟也是自小相熟的。凌月兮不禁替李琦年担心起来,一个由太后做主入宫的女子,是注定得不到安九岳的宠爱的。 可是,不论如何,凌月兮都决定帮李琦年一把,这不仅是为了李琦年,还为了能让安九岳把心思从竺颜身上收回来。竺颜那个女人,实在太过危险,她只要一想到竺颜的脸,就会有些胆战心惊。 凌若风看了凌月兮一眼,道:“李琦年在太后的寿宴上献了一曲,才华显露无疑,如今满朝文武官员、王公显贵都十分认可她。进宫之日定在了八月十六,若是她能得到皇上宠爱,咱们燕国大概很快就会有一名皇后了。” 余氏嗔怪地看了凌若风一眼:“怎么会不顺利呢?琦年那丫头长得漂亮,又是京中拔尖的才女,这样的女子,男人哪会不爱的?不过要我看来,咱们月兮比李琦年更要漂亮些呢!” 凌若风笑了笑,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继续正了神色对凌月兮道:“对了,太后的寿宴上还发生了一件事。” “何事?” “有一女子行刺太后,被柳统领挡下了。” 凌月兮豁然站起身,瞪大眼问:“太……太后没事吧?!” “没事,”凌若风这次没有跟她卖关子,摇了摇头,“奇怪的事还在后头,那女子被拿下后,皇上的反应很不正常,他厉声责问那女子,是不是真的想要谋害他和太后,仿佛十分不能相信一般。” 凌月兮的心顿时一凉,能让安九岳说出这句话的女子,只能是—— “月兮啊,”凌若风疑惑地看着她,“你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可知道那女子是谁?” 凌月兮低下头,凌氏夫妇看不清她的表情,良久,才听她道:“大概是竺颜吧……” 凌若风一愣,便见女儿抬起头道:“就是我跟您说过的辽国公主竺颜。” 余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之前是没有听凌月兮说过这些的。辽国公主?那岂不是……身负灭国之仇的女子?她定定看着凌月兮,这孩子当初奉了太后之命前往辽国,正值辽国灭亡之时,那岂不是……也跟这亡国公主打过照面? “月……月兮啊,”她有些颤抖地问,“这辽国公主认识你吗?她……会不会找到你,然后……” 凌月兮忙按住她的手安抚她:“娘!她不认识我!” 为了不让余氏担心,她只能这么说。 然而不过是一瞬,凌月兮便觉出了不对,竺颜明明已被拿下,为何余氏还这般忧心?她疑惑地看向凌若风,凌若风叹口气道:“听说,皇上当晚就去了天牢,将那女子给放了。” 凌月兮大惊。安九岳是魔障了吗?到了这种地步,还要护着竺颜? “不过这事,只有少数人知道。”凌若风连连摇头,皇帝为了私情,将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自己母后的刺客放走,这样的事若传出去,恐会惹来全城热议,于皇室颜面必是大大有损的。 他看着沉浸在震惊中的凌月兮,心中却有另一重隐忧——凌月兮曾将在辽国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过他,包括这位竺颜公主的事。 竺颜,曾是安陆离的未婚妻。 他的眉头沉了沉,那个想要置太后于死地的女刺客,果然跟凌月兮和安陆离有着极为复杂的联系。 凌月兮见凌若风的眉头皱了起来,在心中一叹:她又再一次地,让爹爹为她忧心了。 … 凌月兮心中对竺颜刺杀太后一事仍有许多不解,但凌若风显然也是并不知道内情的,她很想在入宫复命之前去问问安陆离,可一想到离京前最后一次见安陆离的场景,她便脸红心跳得厉害。 明明他已经说了,他也是喜欢他的,他还将她那样温柔地拥在了怀中,可她就是不敢去找他。见到了他,要跟他说什么呢?说话时要离他多近?他会不会……会不会再像上次那样……那样抱着她? 凌若风走到凌月兮院中时,见女儿正在发愣,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虾一般。 “月兮。”他出声唤。 凌月兮回神,见凌若风来了,收起了神色道:“爹爹。” 凌若风慈爱地看着她,想到自己从小捧在掌心的女儿已经长大了,过不了两年就要嫁人,心中便纠结得难受。可是,安陆离那样在意她,他又觉得欣慰,左右也要嫁人,若是对方能倾心以待,又能理解她的心,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有更多可求了。 “月兮,爹爹来是想告诉你,安副统领前些天来过府上。”凌若风温声道。 “啊?!”凌月兮倒是没想到,爹爹会告诉她这样一句话,红霞又布满了脸,“他……他来干什么?” 凌若风笑了:“这年轻人……一来就跪下了,求我将你的去向告知于他。” “……”凌月兮震惊地看着他,安陆离专程来到府上,就为了问这个? “他怕我防着他不愿告诉他,还说了好些话来解释你们之间的交情……”凌若风笑着嗟叹,“可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呀,只能告诉他,你兴许是离开京城了,他听了之后有些失魂落魄的。月兮,你去了哪里,难道没有告诉他和太后吗?” “没……没有……”凌月兮心中五味杂陈,凌若风在告诉安陆离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去向时,想必是有些心酸的吧。她就这样走了,连自己要去哪里也没说,不知道爹爹有多担心,还有安陆离……他会来这里询问,定是已经进宫问过太后了。 想到安陆离着急的样子,凌月兮再也坐不住了,先前的那些纠结也全都不见了,她红着脸对凌若风道:“那……女儿这就去找他,跟他说清楚。” … 今儿白天安陆离不当值。 凌月兮拿着安陆离给她的钥匙,熟练地打开了杂货铺紧闭的门,穿过铺子、迈上台阶,越往上走,她的心跳得越厉害。 他在屋中吗?若是在,她见了他要说些什么? 果然还是……近乡情怯了。 安陆离在听到杂货铺门被打开的那一瞬便从椅子上站起,手情不自禁地一松,正在替人修理的钟表便落在了桌子上。他哪里顾得上这个,几乎是跳跃着到了屋门口,却颤抖着没有打开门。 门外,凌月兮也停住了脚步。他在吗?她要不要敲门?还是……直接把门打开给他一个惊喜?可那样,他会不会嫌她不知礼数呢? 伸出去的手顿住了,两人隔着一扇门面对面而立,却都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被那门施了什么咒语一般。 安陆离先回过神来,怕她一进门被自己这个样子吓住,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还未坐下,那扇门便被敲响了。 安陆离没有说话。 “……陆离。”凌月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些羞怯的软糯。 他僵了一下,仿佛被一双手推着一般又走到了门前。 门开了,她朝思暮想的人就立在面前,高大如玉树临风,深邃的眉眼间透着温柔,牢牢地看着她。 一瞬间,周身全是他的气息,明明他还没做什么,她就觉得自己已被他包围了。 “陆……陆离……”凌月兮有些结巴,“听……听爹爹说你……” “我去找过你。”安陆离哑着嗓子道。 “我……”凌月兮见他这样,眼睛忍不住有些红了,先前的羞怯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温暖,夹杂着些许愧疚和委屈。 “进来。”安陆离拉她进屋,顺手将门关上了。 屋内其实很亮堂,然而光线都被眼前高大的男子挡住了,他深深的眸子凝视着她,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离得太近了,她只能靠在门板上,哪里也去不了。 “你去了哪?”安陆离低沉着声音问。 “洪……洪州。”想到这半月都没有见到他,而他也在为自己担心,凌月兮的鼻子就有些发酸。 安陆离的双眼沉了沉,却没有多说什么。 凌月兮见他这样,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其实她从离开京城的那天起就一直想念着他,正欲张嘴说话,安陆离又凑得更近了。 他将额头抵在她额头上,喃喃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凌月兮颤抖了一下,安陆离感觉到了,稍稍远离了些。从这个距离看,她的眸子更加迷人,乌黑的眼珠中竟闪着一丝琉璃色泽,再往下看,是挺直的秀鼻、红艳饱满的唇。 那双唇,此刻在他眼中是全天下最勾人的东西了,未等眼前人气息匀定,他便控制不住地吻了上去,一开始,他是紧张而生疏的,渐渐地,那美妙的感觉带动了他所有的情绪,那个吻变得激烈了起来。 凌月兮整个人都是僵直的,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他唇舌侵占之处的感觉异常灵敏。 他吻了她……他在吻她啊! 不知过了多久,安陆离觉得自己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却还舍不得离开。他的吻变得轻柔而绵长,热热的气息都扑在了凌月兮鼻尖,凌月兮终于回过神来,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轻轻地推了推他。 这一推,他立刻停了下来,有些紧张道:“怎……怎么了……” 声音低沉而嘶哑,引得凌月兮的唇都颤抖起来。 两人的唇都是红红的,面若桃花地看着彼此,然而不过一瞬,凌月兮便羞红着脸低下头。刚才被他吻得没有了知觉,此刻才发觉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安陆离明白自己刚才是太过激了,他的喉结动了动,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自然道:“你……你过来坐……我……” 凌月兮还靠着门板,一步也不往前走。 安陆离见她这样,脸更红了,上前两步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到桌前,扶着她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她身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对不起。” 凌月兮一愣,心顿时软了,微微摇头:“没关系……” 两人尴尬地沉默着,方才的触觉都还留在唇舌,在尴尬的同时,却又都在回味。 “我……”凌月兮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把去洪州遇到的事告诉你,你……也把近日京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跟我说一遍,好吗……” 安陆离点点头,现在唯有谈这个,才能让他们平静下来了。 … 第二日,凌月兮回宫复命。 安九岳在听到她说调查毫无结果时,眉头皱了皱,这些日子他心情本就不好,听到凌月兮的回禀,心中越发不好受了。 不过……好歹现在他的“玩伴”回来了。 不知为何,上次沈南奚劝说他的话是真的入了他的心,恐怕眼下,只有凌月兮的回宫能让他高兴些了。这样想着,他的眼睛终于明亮了几分。 “算了,你回来了就好,这些日子朕都有些闷了,你来跟朕说说宫外遇到的事。” “啊……”凌月兮无措地呆了一瞬,然后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挑了些去洪州路上遇到的趣事跟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