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烦到你。”
“我没有,我只是告诉你自己说的话。”
罗嘉闭了闭眼睛,咽下与外表不相符的叹气。“纳瑞克,外面的人都像你一样吗?”
“不知道,”在炽热起来的日光下走了这么远,圣杯骑士的声音依旧只是沙哑,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凝固。“他们基本都很想杀我。”
“啊?”罗嘉停在原地,微微张开嘴。他很清楚自相残杀这个概念,但从未真正见识过。他的监护人们更多像在游戏,而不是认真想抹去对方——好吧可能偶尔确实会。但他依旧很难想象自己的同伴如此遭人憎恨。
“因为我有使命,在这片土地上,不信神而有自己使命的人会受到诅咒。敌对的信徒会联合起来围猎这些人,即使他们相互憎恨到几欲疯狂。”纳瑞克如是说,步履依旧,仿佛毫不在意罗嘉是否掉队般。“你有神吗,小家伙?”
“没有!”罗嘉大声说,仿佛在宣称什么一般,“我不认识他们!“
“那么跟上吧,你也没有庇佑了。”被称为圣杯骑士的人没有回头。
黄沙,绿洲,然后是更多的黄沙。罗嘉记不太清自己已经走多远了,但仅仅修正了一次。好在他并不算真正的孩子。他们都没有停下来进食。纳瑞克不说,他自然也不提。
在严格遵循标准二十四时的暮星号,一日三餐是一种神圣不可动摇的仪式,即使是雪莱也会从容地把各种食物送进嘴里,不过罗嘉猜测她金属化的身躯处理这些东西需要的能量比它们提供的还多。但现在他在科尔基斯的土地上,没有人能管辖他。
罗嘉用余光瞄了一眼同伴。纳瑞克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怎么改变,要不是他能清晰听到心脏的搏动,几乎要怀疑盔甲中的是否还算人。区别凡人的方法有很多,而进食绝对是一项。但想想自己此前相处的人,年轻的原体觉得同伴有些非凡也无伤大雅。
至少他不会药物过量,不会把撕碎朋友,也没有几乎全身有机物都被机械替换。
然后罗嘉停了下来。
他在沙漠中看到了一片森林。
浓郁,翠绿,枝叶在风中簌簌颤抖着,他甚至能看到森林边缘的高大树木将阴影投在黄沙上,划分出生与死泾渭分明的分界线。这种生机盎然的情景可以在记忆中寻获,可以在雪莱的全息投影上看到,但唯独不应该在科尔基斯的沙漠。这里甚至远远超过了绿洲的界限。
纳瑞克微微皱起了眉,却没有看出更多惊讶。“他们说伯利恒曾经非常繁盛。”
“她确实有繁盛的资本,她应该继续如此下去。”罗嘉说。森林意味着充足的木材,野兽和水源,这在沙漠中无异于无价之宝。就算伯利恒六十六年前当真衰落,但在这样豪奢的资源供养下,也理应很快恢复富庶的面貌,但现在……
他们继续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城墙的一角终于显露出来,在朗朗白日和罗嘉非凡目力的共同作用下映在他视网膜上。
远远地,那看不出本色的城墙已经被青苔和藤蔓爬满,缝隙间长出众多细小的草叶随风飘荡。鸟或者风凑巧播进去的草种要达到这种密度,需要花上许多年,多到一个尚有人居住的城市不能忍受的地步。
“守卫和居民在做什么……”罗嘉低语。这么一座城市不可能被轻易废弃,就算当初的劫难导致十室九空,那迁入的人也足以把她填满甚至重归沙漠明珠地位了。
这里甚至没有沙漠游牧民的行迹,仿佛他们也觉得这座得天独厚之城不祥一般。
难道这里真的被所谓无厌女王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