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挣扎了几下,只能按着对方的手臂,几乎是恼怒地低声说。“把我……请把我放下来。”
“悉听尊便,幼王。”莉莉丝温和地说,前行两步——
——把罗嘉抱回了他的椅子上放下。
纳瑞克看着自己的小同伴面皮一点点由白转红,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咳……”罗嘉用力地抓住扶手,“总之,谢谢你。”
“没有关系,幼王,您只是做了个梦,”莉莉丝的眼睛滑过罗嘉,在纳瑞克身上停驻片刻,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我们都会做梦的。只要醒来就好了。”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来着……”罗嘉盯着莉莉丝身后的垂幔。
“伯利恒的陨落。”莉莉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为三人添上水。
她从容地像在阐述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然后您困了,就是如此。”
不,还有泪水,质问和火焰。这些思绪从纳瑞克脑中流过。
下一刻,他看到莉莉丝对自己转过来,食指轻轻抵上双唇。
嘘。她的眼睛如是说。
罗嘉恍然不觉,盯着自己的脚尖,面皮上的潮红褪去些许。
“喔……那麻烦你费些口舌了。”
“无妨。我们先从众神的庇佑讲起。在有史可考的年代,伯利恒就已经是城中之城,神最初行走在我们中间,后来又隐居于彼界至高天中。但无论何时,他们都庇佑着我等,赐予灵骨,灵能与精深的哲学,让我们傲立于众人之上。”
她轻柔地叹口气。“您能想象那个年代吗?我们的吟骨者用肉耳不可闻的歌声催动着整座城墙生长,如果您剥去它如今残破的外衣,会发现连一处接缝,一个角度都没有。我们叫她白城,因为从空中俯瞰,伯利恒正是漫漫黄沙中一颗洁白浑圆的明珠。
真可笑啊,外敌没有打开我们坚固的城门,因为腐化正是从内而生。”
“我听说你们的文明被无厌女王诅咒。”
“诅咒?不”莉莉丝摇摇头,“不过是我们愚行的报偿罢了。科尔基斯是贫瘠的,但当我们习惯了城内的笙歌和视野尽头洁白的城墙,当艺术家比战士和领袖更受尊重,当任何一个子民都能足无尘土地在这城中之城内生活一生……您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罗嘉轻轻摇头。
“厌倦,彻底的厌倦。凯恩的勇武,莫莱·海格的睿智,乃至伊莎的慈爱都无法拯救他们。荣耀的武士开始出门巡猎,肆意折辱弱小的异乡人,因为符合正直标准的勇武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嗜血渴望。衣冠楚楚的上位者争权夺利,拼命积敛着他们本就绰绰有余的东西,用财宝填充已经满溢的库房。艺术谦卑的追求者跨越了理智的界限,令少女神对他们别过脸去。
这就是伯利恒的堕落之始,因而吸引了永不满足的女王的注目。
有些先知先觉的人意识到了噩兆,他们要么被耽于享乐的同胞们驱逐甚至处决,要么被迫噤声。其中一些人明智地选择了逃离。随着毒害整座城的疯狂愈演愈烈,邪教崇拜也逐渐兴起。一些人厌倦了节制优雅的众神,转而附庸能教给他们更高形式恶意与快感的信仰。他们不知道自己敬拜的是什么东西,但如果没有幸运到及时死去的话,他们很快就要见到了。
在六十六年前的那一日,无厌女王发出了第一声笑,敲响了众神的丧钟。”